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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原三州,毒焰惊天。

  半月前,西域毒派余孽以“百骨之阵”侵袭,未见敌影,只闻冤魂哀嚎。短短三日,连破三州,三位郡王连夜毙命,尸骨未寒,民心尽丧。

  朝堂震怒,皇帝盛怒于金殿,手捧三州血书,眼眸冷得如冰。

  “传令……封靖毒使,赐印,调兵五十万,平此乱贼!”

  话虽重,然而,御案之下,却藏着皇帝惯用的帝王心术。

  靖毒使,听着荣耀,实则是弃子。

  五十万兵马,耀武扬威,背后却藏着一道禁令——不可带旧部,不得调原营,所有兵马须听监军调度。

  萧逸,朝堂上那个独断独行的毒士,这一次,终于被送去了他熟悉的血腥前线。

  朝堂群臣低头不语,唯顾怀瑾起身,微笑请命:“臣愿为陛下分忧,随军辅政,监军校阅。”

  皇帝一笑,准。

  萧逸未曾争,未曾辩,只是拱手领命。

  下殿时,谢玄跟在他身后,脸色沉如死水:“五十万兵马,七成是杂牌新军,三成是顾怀瑾手下,你若带着去打毒教,活着回来是笑话。”

  萧逸淡然:“所以我写了遗言。”

  谢玄骤然抬头:“你写了什么?”

  萧逸负手而立,望向那沉沉宫门,语气冷而淡:“七日不回,葬我于她身旁。”

  谢玄瞳孔一缩。

  七日……是断魂之期。

  毒教百骨阵,七日不破,所过之地,寸草不生。

  他想开口劝阻,却看见萧逸眼中,那一抹如死寂的冷静,终究闭了嘴。

  那一夜,柳映雪依旧昏睡在镜澄庙的偏殿,她不知外头已经烽烟四起,更不知萧逸临行前,悄悄坐在她榻边一夜无言。

  他只是握着她的手,低低开口:“我答应你,不退。”

  而这一次……他或许连退的资格都没有。

  天光破晓,萧逸披甲而立,白甲如雪,军旗烈烈。

  他骑马入荒野,一骑孤行,踏入那片连夜燃烧的毒雾疆土。

  毒焰不熄,百骨遍地。

  这一战,他没有退路。

  边陲之地,乌云压顶。

  萧逸率先抵达前线,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狼藉。

  昔日繁华的三州边镇,已经化为尸山血海。

  百骨之阵未见阵法,唯见血气冲天。远处河川染黑,风中夹杂着腐烂与呛人的毒雾,连草木都死绝。

  而五十万大军,正在二十里外安营,却并无出战之姿。

  “命令谁下的?”萧逸立马翻身,直入军营。

  营中一片懈怠,士卒面色灰败。

  顾怀瑾一身锦袍,坐在营帐主位,姿态从容,面带温和笑意。

  “萧将军。”顾怀瑾慢条斯理地举起茶盏,毫不避讳那带着硫磺与尸毒的空气,“初到西疆,劳苦了。”

  萧逸扫了他一眼:“为何军队不前压阵?”

  顾怀瑾轻笑:“圣上之命,督军观政,未见圣旨,不得擅动一兵一卒。”

  他说得理直气壮,仿佛忘了那圣旨是他亲自求来的。

  “你要我用这些新兵打百骨阵?”萧逸目光如刀。

  顾怀瑾浅浅一笑,轻轻拂袖:“将军何必操之过急,毒教百骨阵凶名在外,若仓促应战,徒增伤亡,不如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萧逸冷笑:“静观其变?你要看的是我死在阵中吧?”

  顾怀瑾笑容不变:“将军好胆气。”

  他抬手,指着那毒焰滚滚的远方:“前方三州已乱,贼子嚣张,我等当以稳为主……将军勿忧,我会助你全程监军,决不让朝廷觉得你擅专。”

  一句“擅专”,软刀子捅心脏。

  谢玄站在萧逸身后,手指不自觉握紧。

  他知道,顾怀瑾这条笑面虎,这一局,是要借朝令杀人。

  萧逸若妄动,便是以下犯上;不动,便是怯懦误国。

  两难之局。

  萧逸却只是低头一笑,淡淡吐出一句:“好,我不动。”

  谢玄心头一沉。

  然而,他却听到萧逸压低声音,冷得几乎刺骨:“不动兵……不等于不杀人。”

  谢玄眼皮狂跳。

  夜幕低垂,萧逸坐在残破的将军大帐内,望着那一封血书——七日遗命。

  他知道,这一战,不只是杀敌,更要杀心。

  他看着地图,冷冷开口:“谢玄。”

  “在。”

  “你去,查清楚我军之中,有多少是顾怀瑾的探子、毒教的细作。”

  谢玄心头一震:“你要……先清军中?”

  萧逸点头,眸光冷厉:“顾怀瑾以监军为名,要借毒教之手磨掉我旧部……我就先把他的人,连夜磨掉。”

  谢玄咽了口唾沫:“你疯了。这是天子军,你动手,便是造反的罪。”

  萧逸负手而立,望着那黑暗的西疆荒原,淡淡吐出一句话:

  “他们既入毒地,就是死地。”

  “我不动他们……毒也会动他们。”

  第三夜,毒雾弥漫。

  三州边镇尸横遍野,毒烟蔓延至军营外围,军心早已惶惶不安。

  而在这混乱之中,萧逸悄然布下杀局。

  他没有调动军队,而是启用了那支早已蛰伏在暗处的旧部死士。

  三百人,三百张人皮面具,化作军中传令、马夫、炊事、杂役。

  谢玄冷汗淋漓:“你真要在皇帝眼皮底下,屠你自家军?”

  萧逸目光冰冷:“这些人,不是我的兵。”

  “顾怀瑾送进来的细作,不是毒教的人,就是皇帝的人。”

  “要我领他们出征,倒不如留在这军营,替他们挖好坟。”

  谢玄倒吸一口凉气:“这可是你名下的军,你敢动,满朝文臣要把你剥皮抽筋。”

  萧逸望向那帐外漫天毒烟,低低一笑:“那就让他们来。”

  “我倒想看看,毒教来袭时,朝堂上的那群言官,会不会亲自披甲上阵。”

  谢玄闭嘴。

  这一夜,军营中无声起了大风。

  毒烟笼罩,迷雾掩杀。

  一场没有军鼓、没有号角、没有呐喊的“清洗”,在军营最黑暗的角落里悄然展开。

  一刀一剑,静默割喉。

  顾怀瑾的人、毒教的细作、还有那些早已变节的旧将,悉数死于夜色之中。

  无一人惊动,无一人逃脱。

  萧逸坐在帅帐,饮着冷酒,看着一张张传来的死名单,神色不动。

  谢玄低声:“你杀了他们……顾怀瑾不会坐视。”

  萧逸冷冷一笑:“他若坐得住,那我倒要失望了。”

  “让他坐不住。”

  夜尽,风停。

  清晨,毒教攻势如潮,百骨之阵压境,三州边界再起狼烟。

  而此时,萧逸亲自披甲,骑马而出,指着那片毒雾滚滚的荒原。

  他低低开口,声音却传遍三军:

  “传令全军。”

  “营中有毒,营外有敌,今日起,营中清扫三日,营外设营三十里,不得靠近。”

  “违令者,杀无赦。”

  军中哗然。

  谢玄听得心惊胆战:“你要把整座军营……孤立?”

  萧逸淡笑:“我不动兵,不动粮,不动将。”

  “但毒,总得有人清。”

  他转头看向顾怀瑾的监军大帐,唇角掀起一抹讥讽。

  “既然你要监军,那你们,就留在这营里,等死。”

  谢玄看着那滚滚毒烟即将淹没顾怀瑾的大营,忍不住咬牙骂了一句:

  “萧逸,你他**疯了。”

  萧逸笑而不语。

  他这一手,才叫借毒除贼。

  三州之外,毒教压境,敌未灭。

  三州之内,朝堂未平,贼未除。

  这一局,他既要杀敌,更要杀心。

  而这一剑——

  是献给那群把他当弃子的朝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