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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源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打断了监狱长的介绍。

  “在陈浩楠越狱事件发生之后,监狱方面有没有邀请过专业的第三方安保团队,对整个监狱进行一次彻底的安全风险评估?”

  他一边漫不经心地踱步,锐利的眼神却始终没有离开那些高耸的围墙,密布的电网。

  仿佛要将这钢铁囚笼看穿。

  这个问题抛出,空气似乎瞬间紧张了几分。

  监狱长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白的慌乱,随即又被更深的无奈与后怕所取代。

  “当然!当然有!”

  他立刻点头,语气急促,像是在掩饰什么。

  “出了这么天大的纰漏,我们哪里敢有丝毫怠慢。”

  “第一时间就紧急联系了市局直属的安保技术部门。”

  “他们派来了最顶尖的专家,对监狱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处可能的隐患点,都进行了地毯式的排查。”

  “所有老旧的监控探头全部更换成了最新型号,红外报警系统也升级了。”

  “巡逻的班次也加密了,确保二十四小时无死角。”

  监狱长一口气说了很多,试图证明他们已经亡羊补牢。

  但何源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丝底气不足。

  “那么,陈浩楠究竟是如何越狱成功的?”

  何源直视着监狱长的眼睛,抛出了他此行最为核心的问题。

  这个问题,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水面,激起层层涟漪。

  监狱长重重地叹了口气。

  那声叹息,充满了无法排解的困惑与挫败。

  他脸上的肌肉**了一下,露出一丝近乎荒谬的难以置信。

  “何队,说起来您可能都不信,这件事实在太……太离奇了。”

  他似乎在斟酌用词,试图找到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这桩挑战常识的越狱案。

  “为了从根源上杜绝囚犯利用工具挖掘墙体,或者制作武器的情况。”

  “监狱内部所有囚犯能够接触到的餐具,包括饭盆、汤勺,甚至牙刷柄,全部统一更换为特制的软质塑料或者易碎的木质材料。”

  “这些东西,别说破坏水泥墙壁,就算是用力大一点都可能折断。”

  监狱长顿了顿,眼神复杂地望向远处的囚室方向。

  “但是,谁也无法想象,那个陈浩楠……”

  “他竟然是依靠牙签!”

  “就是我们平时剔牙用的那种最普通的竹制牙签!”

  监狱长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充满了震惊。

  “他就用那种小小的牙签,一点一点,一寸一寸,硬生生地在坚固的水泥墙壁上抠挖。”

  “日复一日,夜复一夜。”

  “最终,竟然真的被他挖出了一个足以让他蜷缩身体钻出去的洞口!”

  “这……这简直是个……鬼才啊!”

  监狱长最后几个字,与其说是感慨,不如说是带着一丝不寒而栗的惊叹。

  他无法理解这种超越极限的毅力与疯狂。

  何源听完这番匪夷所思的陈述,眉头瞬间紧紧锁在了一起。

  用牙签在坚硬的水泥墙上抠出一个能容人通过的洞?

  这听起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绝非正常人力所能及。

  除非……除非墙体本身就有问题,或者有人在暗中为他提供了便利,甚至直接参与其中。

  陈浩楠,一个普通的囚犯,真的有这种通天的本事,还是说这只是监狱方面为了推卸责任而编造的拙劣谎言?

  何源的脑海中,无数个念头急速闪过。

  他不动声色地转换了话题,语气听似随意,实则暗藏机锋。

  “监狱里,有没有一些……嗯,说话比较有分量,或者说,比较受其他犯人敬畏的囚犯?”

  他刻意选择了一个相对委婉的措辞。

  他清楚,如果直接询问“这里有没有牢头狱霸”,恐怕只会让这位急于撇清责任的监狱长更加警惕与抗拒。

  监狱长闻言,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他沉默了片刻,眼神闪烁,似乎在权衡利弊。

  最终,他还是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何源的猜测。

  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没有所谓的“秩序”和“权威”呢?

  “我想见见他。”

  何源的语气平静却直接,不容置喙。

  监狱长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但想到何源的身份,想到自己头顶那把随时可能落下的追责之剑,他最终没有表示拒绝。

  他立刻转头,对着身后一名一直默不作声的狱警低声吩咐了几句。

  那名狱警点了点头,迅速转身离去,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中回荡,显得有些突兀。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

  没过多久,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个身影出现在走廊的尽头。

  来人看起来约莫四十多岁的年纪,身材异常魁梧壮硕,即使穿着宽松的囚服,也掩盖不住那贲张的肌肉轮廓。

  他的脸上带着饱经风霜的沧桑,眼神却出奇的平静,甚至可以说有些憨厚。

  他就是之前第一个发现陈浩楠越狱的那名犯人。

  监狱长指了指他,对何源说道:“何队,就是他。”

  “你好,大叔。”

  何源看着走到面前的壮汉,语气客气地开口询问。

  “请问您叫什么名字?”

  壮汉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略黄但整齐的牙齿,笑容显得颇为憨厚朴实。

  “警官,您太客气了,叫我关青就成。”

  他的声音低沉而洪亮,与他魁梧的身形很是相配。

  “关青大哥,你好。”

  何源微笑着点了点头,目光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对方。

  他刚准备继续深入询问关于陈浩楠越狱当晚的具体情况。

  关青却先一步开口了,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熟稔。

  “何警官,我知道您。”

  何源的眉梢轻轻挑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细微的惊讶。

  他确信自己从未见过眼前这个人。

  “哦?”

  “看来关大哥在监狱里面,消息依旧这么灵通?”

  这监狱的高墙,似乎并不能完全隔绝外界的信息。

  关青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剃得精光的头皮,咧嘴一笑,笑容依旧憨厚。

  “嘿嘿,何警官,您可别误会。”

  “我就是一个普通犯人,哪有什么了不得的消息渠道。”

  “是这样的,最近一段时间,咱们这监狱里不是陆陆续续来了不少‘新客人’嘛。”

  “我这人呢,平时也没啥事,就喜欢跟他们瞎聊聊天,打发打发时间。”

  “一来二去的,跟好些新来的都混熟了。”

  “我闲着没事就问他们,兄弟,是犯了啥事儿进来的啊?”

  “结果您猜怎么着?”

  关青说到这里,还卖了个关子,眼神中带着一丝促狭。

  “他们十个里面,倒有七八个都说是您,何大警官,亲手给送进来的。”

  “他们说起您的时候,那可都是咬牙切齿,又敬又怕。”

  “所以啊,何源何警官您的大名,现在在我们这魔都监狱里头,那可是响亮得很呐!”

  “比那正午的太阳还要亮眼。”

  何源听完这番出乎意料的解释,心里不禁感到一阵好笑。

  他倒是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赫赫威名”,竟然以这种方式在铁窗之内广为流传。

  这算是另类的“群众基础”吗?

  他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

  看来,这次谈话,或许会比他预想的要顺利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