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抬头看向父亲,又看了看一脸淡然的沈岩。

  声音都变了调。

  “嘉靖副本?”

  “真的是《永乐大典》?”

  鬼眼七得意地端起茶杯,滋溜一声吸了一口。

  “怎么样?我就说你爹还没老眼昏花吧。”

  “这可是沈兄弟让给我的。”

  戚晚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震惊。

  她太知道这本书的分量了。

  如果是真品,那绝对是国宝级的文物。

  哪怕是残卷,放在拍卖会上,起拍价也得是七位数起步。

  而眼前这个男人,竟然把这东西拱手让人了?

  “沈先生。”

  戚晚第一次正视这个穿着卫衣的男人。

  语气里多了一份郑重。

  “您知道这本书值多少钱吗?”

  沈岩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

  “书这种东西,在懂的人手里是无价之宝,在不懂的人手里就是废纸。”

  “在我这里,它顶多算是个垫桌角的。”

  “但在七爷手里,它能重见天日。”

  “这就够了。”

  沈岩放下茶杯,目光清澈。

  “而且,我觉得七爷这个朋友,比这本书值钱。”

  鬼眼七听得心花怒放。

  他猛地一拍大腿。

  “说得好!”

  “痛快!”

  “沈兄弟,就冲你这句话,以后在京海古玩圈,只要报我鬼眼七的名字,没人敢坑你!”

  沈岩笑了。

  目的达到了。

  一本情报换来的书,换取了京海地下古玩皇帝的一个承诺。

  这笔买卖的收益率,恐怕连华尔街的精英都要看傻眼。

  “不过……”

  鬼眼七话锋一转,那双精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

  “朋友归朋友,生意归生意。”

  “沈兄弟既然眼力这么好,不如帮我个忙?”

  沈岩眉毛一挑。

  “七爷请说。”

  “我这有一批新收上来的‘生货’,还没来得及盘。”

  鬼眼七指了指角落里那几块没切开的石头,还有几个封得严严实实的木箱子。

  “里面有真有假,我这老眼昏花,怕看走眼。”

  “咱俩比划比划?”

  “赢了,这里面的东西你随便挑一件带走。”

  “输了,你得把你那直觉的门道,给我这闺女讲讲。”

  这是要考校考校他了。

  沈岩看了一眼那个系统界面。

  虽然今天的每日情报用完了。

  但是……

  【叮!】

  【触发随机任务:鬼眼七的试探。】

  【任务描述:在鉴宝比试中获得鬼眼七的认可。】

  【任务奖励:解锁“高级鉴宝术”(初级),并获得高级财富情报一则。】

  沈岩的嘴角微微上扬。

  系统这哪是雪中送炭,简直是把饭喂到嘴边了。

  “既然七爷有兴致。”

  沈岩站起身,走到那一堆还沾着泥土的物件面前。

  “那我就献丑了。”

  悠悠坐在椅子上,晃荡着戴着新手串的小胳膊,看着爸爸自信的背影。

  虽然她听不懂大人们在说什么。

  但她觉得,现在的爸爸,比那个在讲台上领奖的爸爸还要帅。

  就像画里的超人。

  不需要披风,也能发光。

  那堆所谓的“生货”,就胡乱堆在墙角的一张八仙桌上。

  像是过年大扫除从床底下掏出来的杂物。

  几尊断了胳膊的铜佛像,一堆满是泥垢的瓷碗,还有几卷受潮发霉的画轴。

  空气里那股陈旧的灰尘味更重了。

  沈岩没急着上手。

  他站在桌前,双手插在卫衣口袋里,神色慵懒得像是在逛超市的打折区。

  并没有急着去翻看那些沾满泥土的物件。

  他的目光,反而是落在了鬼眼七的脸上。

  “怎么?不敢下手?”

  鬼眼七端着紫砂壶,壶嘴对着嘴巴滋溜一口,眼皮耷拉着,似笑非笑。

  戚晚站在一旁,手里拿着一块干净的白毛巾,眼神清冷。

  她是科班出身,讲究的是断代、窑口、包浆、器型。

  看古董就是看古董,哪有看人的道理?

  沈岩没说话。

  他突然伸出手,拿起了最上面那个色彩艳丽的粉彩大瓶。

  瓶身上的牡丹花开得艳俗,红红绿绿,透着一股子暴发户的气息。

  戚晚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撇了一下。

  那是地摊上五十块钱三个的工艺品,用来蒙外行人的。

  如果沈岩选这个,那这“直觉”也就是个笑话。

  沈岩的手指在瓶身上敲了两下。

  当当。

  声音发脆,火气重,没有那种沉闷的历史感。

  就在这一瞬间。

  沈岩敏锐地捕捉到了鬼眼七的一个微表情。

  老头的嘴角向下扯了扯,那是一种极其细微的、不屑的肌肉牵动。

  不是因为沈岩拿起了宝贝,而是因为他拿起了**。

  沈岩随手把那个大瓶放到了一边。

  动作随意得像是在扔**。

  紧接着,他又拿起了一尊铜佛像。

  这次,鬼眼七正在喝茶的动作停顿了半秒。

  也就半秒。

  但这逃不过沈岩那双在商场谈判桌上练出来的眼睛。

  人在关注自己在意的东西时,瞳孔会本能地微缩,呼吸频率会改变。

  这是生理本能,再高明的演技也藏不住。

  这尊佛像有戏,但还不够重。

  沈岩放下了佛像。

  他的手,伸向了被压在最底下的一个黑乎乎的笔筒。

  笔筒是用木头雕的,上面积了厚厚一层油泥,看着恶心,像是厨房里用了十年的擀面杖。

  就在沈岩指尖触碰到笔筒的一刹那。

  鬼眼七捏着紫砂壶的手指,指节猛地发白。

  呼吸屏住了一瞬。

  虽然他立刻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但这对于沈岩来说,已经足够了。

  这就是所谓的“听音辨位,观人断物”。

  任何行业做到极致,到底层逻辑都是通的。

  全是心理博弈。

  沈岩把那个黑乎乎的笔筒拎了出来。

  “就它了。”

  他从桌上抽了一张湿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笔筒表面的油泥。

  戚晚皱起了眉头。

  “这东西……”

  她刚想说这木头看着像朽木,毫无价值。

  但随着沈岩的擦拭,黑色的油泥褪去,露出了下面紫红色的木纹。

  如丝如缎,隐隐泛着金星。

  一股淡淡的降香味飘了出来,瞬间压过了屋里的霉味。

  “小叶紫檀?”

  戚晚的声音有点变了。

  而且看这包浆的厚度,起码是清中期的物件。

  “还是整料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