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言,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县尉胡祥威忍不住赞道:

  “国公爷明察秋毫,如此细微之处竟也能发现,下官等实在是望尘莫及!”

  老仵作也在一旁连连点头,面露惭色。

  自己验看多时,竟未发现此等关键线索。

  陈昭神色却依旧平静,并无半分得色。

  他指着白布上的绒毛,冷静分析道:

  “从此物来看,凶手作案手法一致,且极为刁钻。

  这蛊虫绝非凭空出现,定是附着于某种载体之上,被置于受害者近身处。”

  他目光扫过众人,继续道:

  “先前提及,三名死者枕畔皆发现一截枯稻草。

  本官推测,那蛊虫极有可能便是藏匿于稻草之中。

  凶手或是以巧妙手法,将藏有蛊虫的稻草送入死者屋内,甚至可能直接放置在枕席之侧。

  蛊虫感知人体温热气息,便自行爬出,循着呼吸钻入鼻腔,以致人死命。”

  周文渊听得连连点头,接口道:

  “陈大人所言极是!

  如此说来,那截稻草并非偶然,实乃杀人凶器!

  凶手未必需要亲自出入死者家中,或许有我们未知的投放途径。”

  严奇山眉头紧锁,顺着思路,提出疑问,道:

  “大人,那依您看,这凶手是如何做到的?

  是暗中潜入下蛊?

  还是假借他人之手送入了那截致命的稻草?

  又或者凶手曾以某种身份正大光明地进入过他们家中,趁机留下了这东西?”

  他的问题直指作案细节,也是目前最关键的难点。

  陈昭颔首,沉声道:

  “奇山所问,正是关键。

  无论是暗中潜入、巧妙投放,还是伪装接近,都意味着凶手对三名死者的居住环境、生活习惯有一定了解。

  所以,这凶手方能屡屡得手而不留明显痕迹。

  接下来,排查的重点,除了幸存者名录,亦需仔细询问死者家属近期的访客、收到的陌生物件,以及任何可疑的迹象。”

  严映雪站在一旁,一直凝神听着。

  此时她微微蹙起秀眉,轻声道:

  “昭哥,我有个疑问。”

  陈昭转头看向她,笑道:“你说。”

  严映雪略一思索,道:

  “凶手若要接近他们,并留下那截要命的稻草,总需要一个由头,一个不会惹人怀疑的身份。

  三位死者,一位是掌柜,一位是苦力,一位是老秀才,身份迥异,平日接触的人定然也不同。

  那凶手究竟是以什么为掩护,才能自然地接触到他们三人,并且留下稻草还不引人注意呢?”

  她顿了顿,继续推测道:

  “会不会是……走街串巷的货郎?

  售卖些草编玩意儿或者药材的小贩?

  或者借口讨水喝、问路的行脚僧、道人?

  甚至可能是借着由头上门送东西的人?

  只有这类身份,出现在不同人家门口才不显得突兀,送出或遗落一截稻草,也更不易被察觉。”

  周文渊和严奇山等人闻言,都不由得点头,觉得严映雪所言极有可能,纷纷将目光投向陈昭,等待他的判断。

  陈昭闻言,眼中露出赞许之色,看向严映雪,道:

  “雪儿,你分析得极好。

  货郎、小贩、行脚僧道,这些都是极有可能的身份。

  凶手必然有一个能合理穿梭于市井,接触三教九流而不引人怀疑的伪装。”

  他随即转向周文渊、严奇山等人,神色恢复肃然,下令道:

  “立刻依据这些方向,对三名死者的家属、邻里进行更细致地盘问。

  重点查访案发前一两日内,是否有此类身份的可疑人物出现过?

  是否与死者有过接触?

  哪怕只是短暂地交谈或兜售物品,任何细微的线索都不能放过。”

  “是!下官明白!”

  众人齐声应道,心中豁然开朗,有了明确的排查方向,立刻领命而去。

  待众人离开阴冷的殓房,才发现外面天色已是黄昏。

  夕阳给县衙的青砖灰瓦镀上了一层暖金色的余晖。

  周文渊连忙快走几步,赶到陈昭身侧,躬身赔笑道:

  “国公爷,您看这天色已晚,从此处回城,快马加鞭也得一个多时辰,路途颠簸不说,只怕到了城里也已夜深。

  不如……就在敝县委屈一晚?

  下官这就命人收拾出干净的客房。”

  严映雪在一旁听了,不由抿嘴一笑,眼波流转,看向周文渊,打趣道:

  “周县令,您这怕是不只想留我们歇脚,更是想留下我们大人,好多帮您查一查这棘手的案子吧?”

  周文渊被说中心事,也不尴尬,反而哈哈一笑,坦然拱手道:

  “严小姐慧眼如炬,下官这点心思真是瞒不过您。

  国公爷断案如神,有他坐镇,下官和万载县上下方能心安啊!

  还望国公爷和严小姐成全。”

  说罢,又是一揖,态度恳切。

  陈昭略作沉吟,看了看天色,又瞥见周文渊那满含期盼又小心翼翼的神情,终是点了点头:

  “也罢,案情紧急,耽搁一夜也无妨。那便有劳周县令安排了。”

  周文渊闻言大喜过望,脸上的愁容瞬间扫空,连声道:

  “不劳烦!下官荣幸之至!这就去安排,这就去!”

  说罢,几乎是脚下生风地亲自跑去张罗,吩咐衙役速去收拾出县衙后宅最好最清净的厢房,又命厨下准备晚膳,忙得不亦乐乎。

  夜色渐深,县衙内灯火次第亮起。

  用过一顿晚膳后,陈昭便命人将卷宗再度送到了临时收拾出来的书房。

  窗外虫鸣唧唧,烛火摇曳,映照着他专注地侧脸。

  他再次查看卷宗,看看其中是否存在一些纰漏?

  严映雪没有回房休息,而是安静地坐在一旁。

  她手肘支在桌边,掌心托着腮,一双明眸一眨不眨地望着烛光下的陈昭。

  突然,陈昭转过脸看向了她。

  她清丽的脸颊上泛起了一丝羞赧,眼神躲闪,显得有些犹豫。

  “昭哥,天色太晚了,我该回去睡觉了。”

  严映雪起身,慌慌忙忙地想要离开。

  陈昭却连忙拉住她的纤纤玉手,笑道:

  “今晚就在我这里睡觉。”

  严映雪犹豫了会,终是点头,耳尖微红,依偎在陈昭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