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末高门 第264章 名器

小说:晋末高门 作者:一眼云烟 更新时间:2025-10-31 05:59:12 源网站:2k小说网
  当然,和王神爱提起真空零点能就有点扯了,王愔之只是以大海和波浪为喻,便不再多说。

  王神爱微拧着秀眉,双手抄在袖中,无意识地四处游走起来。

  那窈窕的身形紧紧拽着王愔之的目光,话说他接触过的美人儿也不少,阈值很高,可是王神爱身上,似是有种独特的魅力在吸引着他。

  突然王神爱疾走几步,一双玉手从袖中伸出,微捏成拳头,随即步伐缓慢下来,蹙着秀眉问道:“依王郎所言,无为乃是背景,并非前景,无生无灭,并非有生有灭,它不是一个东西,而是一种体性。

  或可称之为道?

  那么,无为法如大海,平等一味,无高无下,为何又言一切贤圣以无为法而有别呢?”

  王愔之目中绽出奇光,征征看了王神爱一会,才道:“无为法本身并无差别,是贤圣们对无为法的证悟程度有别。

  无为法如同天上明月,独一无二,圆满无缺。

  贤圣们的心,则如一面面镜子。

  凡夫之镜,蒙满尘垢(我执、烦恼),映照不出月光,初地菩萨之镜,拭去了些许尘垢,能模模糊糊地映出一轮月影。

  八地菩萨之镜,擦得相当明亮,能清晰地映出月亮轮廓,而佛镜,则是彻底,完美,毫无瑕疵的映出整个月亮。

  可月亮从未变过,有别的,是镜子的明净程度,故而无为法是唯一,一切觉悟者,证悟的都是同一个无为法本体。

  证悟有层次,从凡夫到佛陀,是不断擦镜子的过程,也是修一切善法的有为功夫。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意指我们凭经验体悟世界中的一切现象,都是暂时的,不要执着于此。

  那么,佛法是不是空?

  佛法是有为法,是渡世的宝筏,它也如梦幻泡影,最终要被舍弃。但是,佛法指向的终极实相,即无为法,却非梦幻泡影。

  既如此,佛法的存在有何意义?

  是因我等身处于梦幻泡影的有为法当中,故而须以佛法作筏,寻求无为之境,一旦抵达,佛法及世间一切法就可以抛弃了。

  简而言之,儒释道只是求道的体及用,是工具,合则拈来,不合则弃,若以儒释道中任何一家为本,显然是本末倒置。”

  王神爱凝眉沉思了片刻,突地眉眼一扬,澹澹笑道:“王郎所言甚是,寥寥数语就解了妾的迷津。

  对了,妾与夫郎多谢王郎的搭救之恩。”

  说着,盈盈屈膝,敛衽一礼。

  王愔之听明白了王神爱话语中透出的意思。

  首先,她是有夫之妇,暗含提醒之意。

  说句不中听的话,自己要想侵犯她,她没有任何抵抗之力,在建康,有诸多眼睛盯着,桓玄对她虽有觊觎,却不敢真做什么。

  这也是她能保持贞洁的重要原因。

  而江陵远离朝廷中枢,自己完全可以一手遮天,真要被污了清白,根本传不出去。

  其次,王神爱她自己与司马德宗称呼的改变,个中意味不言而喻。

  王愔之侧身一闪,回了一礼:“皇后客气了,臣临出征之前,妻月镜曾有信函,再三相托,务必要保得皇后与陛下的周全,况且数年前臣蒙难时,皇后于臣亦有援手之德。”

  王神爱眸光闪了闪,事实上,走到这个局面,即便大晋已经事实上亡了,也非她所愿,她的梦想是天崩地裂,同归于尽!

  可这事急不来,还得戴着面纱与王愔之相处,随即便喃喃道:“月镜妹妹还好吧?”

  王愔之微微笑道:“一切安好,已有了一女一子。”

  王神爱有了刹那的恍惚,便正色道:“大晋南渡百年,气数尽矣,王郎将来行代禅事,妾无微辞,只求一事。

  请王郎勿要加害夫郎,夫郎天生呆傻,不会碍着事,一日两餐即可活命,作为回报,妾会尽一切可能,助王郎登基立国。”

  王愔之没想到王神爱会说这些,不禁微愕。

  王神爱又叹了口气:“恐怕到现在他都不知道妾是谁,可妾与他总有夫妻之名,只盼他能得个善终罢。”

  说完,一双美目幽幽的望向了王愔之。

  王愔之也是暗暗一叹。

  这对帝后,从一开始就是个悲剧,王神爱着力于保全司马德宗,既是尽一份道义,也是一份责任。

  同时,还是茫然无依中本能的想要抓住靠山。

  毕竟女人出嫁随夫,若是连夫都没了,那是真的无依无靠,遑论她已经父母双亡。

  司马德宗固然是禅让的命运,但废帝也是曾经的帝,一般人还真不敢打废帝的主意,保住司马德宗,就是保住她自己。

  王愔之郑重拱手:“皇后放心,臣会尽心尽力使陛下安渡余生!”

  王神爱欣慰的笑了笑,拿起了几案上的一卷绢册,递过去道:“王郎先看看,如有不合适妾再修改。”

  王愔之接来一看,竟是一封敕书,因讨伐桓玄有功,封自己为襄阳郡公、征北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荆**徐豫五州刺史、都督中外诸军事、以侍中录尚书事、加假黄钺、羽葆鼓吹、班剑二十人!

  “这……”

  王愔之眼珠子一突,这是一步到位,把我架火上烤啊。

  王神爱补充道:“余的者封赏,王郎拟定上来即可。”

  有话说的好,唯名与器不可轻授,自己拿到了名与器,再客套就显得虚伪,王愔之施礼称谢,便告辞离去。

  出了临江王府,王愔之回到郡牙,暂时镇之以静,并有少数人事任命,给手下的将领封了将军号。

  然后向王神爱上表,辞去荆州刺史,改何澹之为荆州刺史。

  毕竟何澹之投资了他那么久,也该有回报了,又征调何澹之之子何会为征北将军府长史,暂时不用来江陵,于钱塘待命。

  他暂时没有北伐姚秦之意,如今的关中,异族杂居,汉人有没有两成都不好说,就是一个巨大的泥潭。

  要想梳理关中,没有十来年的工夫根本办不到,他可不愿陷进关中。

  他打算待荆州局势稳定下来,就挟帝后幸钱塘,就近招揽吴姓士族及会稽、吴兴与嘉兴一带的士人。

  至于谢混、王凝之等建康官员,王愔之并未征调,他不愿给人留下一种另立朝廷的印象,建康只是暂时放在刘裕手里,将来总要回去的。

  当然,如有人离开建康主动来投,他也不可能拒人于千里之外。

  次日,王灵去拜访王神爱。

  “妾见过皇后!”

  王灵敛衽施礼。

  “姊姊不用客气!”

  王神爱摆了摆手,亲热拉着王灵坐了下来。

  本来王灵是会稽王妃,与王神爱的关系谈不上融洽,可如今,两人的情形都差不多。

  王神爱不由问道:“姊姊怎会和王郎在一起?”

  “我啊,我是自荐枕席……”

  王灵自嘲般的笑了笑,便徐徐讲诉起经历。

  王神爱听的颇为惊讶,不过也体谅王灵的处境,叹道:“妹观王郎,并非那种薄情寡义之辈,料来王郎会善待姊姊,姊姊可曾有了孕?”

  “没呢!”

  王灵苦恼的抚了抚平坦的小腹,便道:“妹妹你呢,正值花信之年,难道就这样孑然到老?”

  “这……”

  王神爱迷茫了。

  是的,自己才二十二岁,嫁了人同等于没嫁,难道就这样过一辈子?

  想到这,别说对谢月镜,既便对王灵都有些羡慕了,至少王灵敢于死缠着王愔之,不顾女子的名节,自荐枕席。

  倘若自己落在王灵的处境,敢这样做吗?

  她不知道,也没有答案。

  王灵却是眸光闪了闪,嘴角现出一抹浅汪的诡笑。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王灵时常来探望王神爱,有时还带薛银瓶、奴奴、薛丽妃与刘兴男过来。

  有人说话解闷,王神爱心胸开阔了不少,心情也大为好转。

  就好象本已近乎于枯死的生命,重新注入了生机和活力,甚至在健妇营的护卫下,出城踏青都有了好几回。

  她在风中解开发髻,旋转着裙裾,放飞自己,直至头晕脑胀跌倒,却仍是乐此不彼。

  这一切的一切,对于她,都是无比的新奇,从身体到心灵,都获得了自由,尽情挥霍自己的青春,完全有悖于她以往的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