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末高门 第201章 刘裕后悔

小说:晋末高门 作者:一眼云烟 更新时间:2025-10-31 05:53:48 源网站:2k小说网
  想当初,王神爱也是个活泼明媚的女子,尤其是诗文方面,更是别具一格。

  可纵是如此一名才貌双全的女子,仍是被家族强逼着嫁给了一名**,口不能言,不辨冷暖,恐怕司马德宗都未必能辨认出王神爱是何许人也。

  而且一旦桓玄代禅,恐怕王神爱的处境会更加不堪。

  相对而言,自己却是嫁予了如意郎君。

  伴着纷来沓至的思绪,谢月镜带着薛银瓶三女踏上台阶,屈膝施礼:“妹见过皇后。”

  “妹妹何必多礼,莫非与我生份了?进来陪我说话罢。”

  王神爱笑着拉住谢月镜的手,牵回了殿内。

  入目所见,便是那尊阿弥陀佛,谢月镜不由问道:“阿姊,这是?”

  王神爱澹澹道:“两年前,庐山东林寺主持慧远禅师入京弘法,我有幸聆听,深有所感,故而厚颜求拜于禅师座下,被禅师收为记名弟子。”

  谢月镜心头酸涩交加。

  好好的一个女子,竟循入了空门!

  彼时入空门的比丘尼,多是年老色衰的歌舞姬,无儿无女,向沙门奉上毕生积蓄,以求一容身之所。

  或者就是招摇撞骗的神婆。

  譬如支妙音,深受司马道子宠信,当初桓玄为殷仲堪求取荆州刺史,还得贿赂支妙音呢。

  正经人家的女儿,是不会遁入空门的,最多在家拜拜佛,念念经。

  可是王神爱不信沙门还能如何,释道教人修来生,好歹有个希望。

  再向四下里望去,几案上摊放着三本佛经,分别是《明报应论》、《三报论》与《妙法莲华经序》。

  这是慧远的经论,字迹却娟秀传神,颇得王献之遗风,显然是王神爱亲笔抄录。

  仅一扫便收回目光,谢月镜笑道:“慧远禅师弘护佛法,尊严僧格,道隆德盛,威神莫测,启建莲社,上品往生,乃大功德道人,阿姊能以慧远为师,甚令旁人羡慕。

  不过王郎近来也在编写经文,好象叫《金刚经》,若是成了,妹拿来给阿姊看看。”

  “哦?令夫也精擅佛法?”

  王神爱讶道。

  有宫女奉上茶。

  待宫女退去,谢月镜才笑道:“他呀,什么都会一点,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王郎离京之前,应能将书著出,阿姊看着就知道了。”

  王神爱眸光微闪,自家事自家清楚。

  信佛对于她,主要是心灵的寄托,既然今生不幸福,那就修来生,下辈子宁可做一个普普通通,容貌也普通的民女,也绝不投入高门甲族。

  慧远曾向她描绘过莲华佛国的美好,她虽然向往,却有自知之明。

  这尊阿弥陀佛造像,右手下垂,作与愿印,表示众生的往生之愿,与阿弥陀佛的接引之愿相互摄引,阿弥陀佛与愿众生。

  手持莲华,是因极乐世界的众生不是胎生,而是莲华化生,有愿力和佛菩萨的悲愿加持,不须父母为缘化生于莲华中,莲华出淤泥而清净,离一切烦恼得身心清净成为圣者。

  修念佛生净土即化生莲华,阿弥陀佛以莲华接引众生来住此国佛刹。

  但是她一刻都没有清净过,内心扭曲,有一种毁灭一切的欲望,没有欢喜,也没有愉悦,有的只是自艾自怜与对不公命运的怨愤。

  修佛修是的一颗心,心里有怨,如何离烦恼?如何求清净?

  不净,入不了莲华佛国!

  这时见着谢月镜,王神爱心里就有一股妒意在滋生蔓延。

  抛去谢月镜那浑身洋溢的幸福感不谈,人家可以自由自在的往来于宫禁之间。

  而自已呢,只能困守三层高墙内动弹不得。

  凭什么她能嫁那么好,自己论起才华容貌,并不逊色分毫,境遇却是天壤之别?

  当初为何不是我嫁给王郎?

  在她三岁那年,生父王献之病逝,后由母亲新安公主抚养长大。

  太元二十一年(公元396年),孝武帝为王神爱指婚司马德宗,新安公主很是不愿,可是没了夫家的帮衬,她无从拒绝,只能含泪将王神爱嫁给了一个**。

  婚后仅仅一年,孝武帝被张贵人捂死,新安公主也因有愧病逝,自此孤零零一个人,转眼间,已是五年过去。

  “哎!”

  谢月镜叹了口气道:“阿姊可知外间情形?”

  王神爱平静道:“天下终究要改姓为桓。”

  谢月镜握住王神爱的手道:“妹也不知说什么是好,桓玄纵然狡伪凶暴,料来亦会效仿汉献魏元故事,到那时,或可谓解脱。”

  王神爱笑道:“阿姊有今日,皆是由前世恶报返照今生,命中注定,如之奈何?

  幸得禅师点醒,方能以佛法赎自身罪业。

  佛祖云:信受弥陀救度,专称弥陀佛名,愿生弥陀净土,广度十方众生,方能本愿称名,凡夫入报,平生业成,现生不退。

  又谓上上根不能逾其阃,下下根亦能臻其域,我罪孽深重,唯以佛法清洗满身罪孽,将来或可化生莲胎,因而每日诵念佛号,诚心侍佛,倒也不觉烦闷。”

  谢月镜与薛银瓶诸女面面相觑。

  王神爱能有什么罪孽?

  前世业报她们是不信的,非要说有,便是王献之与郗道茂离婚,致使郗道茂死于困苦之中。

  可冤有头债有主,罪魁祸首是新安公主啊,如果这也报在王神爱头上,那天道循环岂非让人不寒而栗?

  谢月镜突然涌出一种冲动,非常想要帮助王神爱。

  偏王神爱贵为皇后,这个身份,即便是王愔之都不敢胡来。

  她觉得自已所能做的,便是趁着在京的这段时日,尽量多来探望王神爱。

  ……

  王谧府!

  “稚远公!”

  刘裕正和孙无终在院里说话,见王谧匆匆而来,忙站起来施礼。

  臧爱亲与刘兴男也屈膝施了一礼。

  “不用客气,朝廷对王愔之的任用下来了,任为徐州刺史,督徐青幽冀并平六州诸军事,加平北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假节,镇彭城。”

  王谧摆了摆手。

  “难怪桓修只任了兖州刺史,看来桓玄一早就想把王愔之弄去淮北了。”

  刘裕若有所思。

  “嘿!”

  王谧嘿的一笑:“王愔之到了彭城,便如龙游浅滩,怕是要被活活困死!”

  “稚远公小看他了!”

  刘裕沉声道:“设身处地去想想,倘若我是他,去彭城的首要之务,便是尽诛先大都督的亲族,这些人,绝无可能为王愔之所用。

  甚至因万寿流落在外,他还要担心彭城刘氏与万寿里应外合,不如及早诛之,然后整肃地方,彭城内史季武必非其敌。

  此人是有手段的,待无后故之忧,就会对南燕用兵,取青州,从此龙游大海。

  桓玄小瞧了他,若我当政,虽暂时动不得他,亦要将他摁在会稽,令其无所作为,久而久之,人心军心必散。”

  “不错!”

  孙无终点头道:“王孝伯就戮那日,此子仅带百余人苍皇出奔,后取豪强、杀司马休之,败我北府,杀何无忌,至义兴站稳了阵脚。

  又趁孙恩作乱,兵发山阴,救了王府君一家,一路收降纳叛,迅速壮大起来,如今连桓玄都不得不忌惮于他。

  四年前,他一无所有,而今手握数万雄兵,他在钱塘和义兴的庄子每年能打数百万石粮食,尤为可怖的是,他连水军都有了,桓玄早晚要为其短视付出代价。”

  王谧听的心里一惊,忙道:“既然如此,不如火速觐见桓公,收回成命,将他留下?”

  “晚了!”

  刘裕略一迟疑,摇了摇头:“桓玄鼠辈,怎敢让王愔之留在江东?去了也是无功而返,稚远公莫要多事。”

  “罢了!”

  王谧想到了王愔之杀戴耆之的狠辣手段,心里竟有些发毛,苦笑道:“明日就是大朝会了,德舆可做好了准备?”

  刘裕沉声道:“能有什么准备可做,不过是吹捧桓玄,向其表忠心,然后被打发回京口,受桓修看管,虚耗时日罢了。”

  “哎~~”

  孙无终叹了口气:“德舆当初若是不回来,留在下邳,未必没有作为。”

  刘裕也挺懊悔的。

  他没想到刘牢之败亡如此之速,以至于什么后手都没来得及布置,如今他除了一个建武将军号,一无所有,被王愔之越甩越开。

  唯一的好处,是未受相王父子征召,桓玄或不至于害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