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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轮到顾清如时,她递出肉票和钱,“同志,买两斤腿肉两斤羊油。”

  她故意把一张工业券夹在肉票里,要知道工业券可比肉票稀罕,能换紧俏商品,但不能直接换肉。

  果然,售货员用手压住了工业券,低声问:"要肉?"

  肉摊规定羊肉限购2斤,但羊油不限。

  顾清如说,“要。”

  售货员点点头,快速收下工业券和钱票后,突然提高嗓门:

  "这位同志要两斤腿肉两斤羊油!"

  同时低头快速在纸条写:"三斤碎肉。"

  售货员从柜台缝隙塞过来这张纸条,低声说,“后门取货。”

  顾清如收了纸条,提着两斤羊腿肉和两斤羊油,离开肉摊,直接去了后门。

  很快等到了,一个男人打开门,迅速左右看了一眼,悄悄递过来一包羊肉给她。

  她收下这个包袱后迅速离开。

  买好肉,顾清如直奔县城回收站。她想去淘淘看有没有医书。

  往西走,便是老城区,也是居民区。这里更破旧。

  回收站很好找,门口堆着废铁、烂桌椅、断掉的犁铧。门楣上一块木牌歪斜挂着,写着“平远县废旧物资回收站”,漆色早已剥落。

  守门的老头叼着旱烟,看见有人来了眼皮半睁:“五分钱一斤,挑完过秤,不许撕书。”

  顾清如点点头,轻声应了句“好”,便俯身走了进去。

  屋里废旧物品堆的满满当当,角落里堆积着旧农具,屋子中央是几个大木箱,塞满了混乱的物品:红宝书卷了边,小学课本散落成页,还有宣传画、账本……

  另一侧,则胡乱码着些被遗弃的家具残件,一把断腿的太师椅、半张雕花木桌、一只残旧的樟木箱,还有几件蒙尘的瓷器碎片。

  她先走到书堆前面,目光扫过那些杂乱的书籍。仔细翻找一番,忽然瞥见一本线装册子,封面几乎全毁,只剩半截题签,墨字斑驳,依稀可辨:《傅青主女科》。

  她心头一跳,顾不得脏乱,急忙拨开压在册子上的书。

  拿起那本书翻开,纸张泛黄,但字迹尚清, “妇人有经来断续,数月一行,行而腹痛……此气血两虚,兼肝郁也。方用……归脾汤加柴胡、香附……”

  这本残本,正是清代名医傅青主的妇科专著!

  虽仅余三十余页,却是实实在在的古方实录!

  在兵团,不是没有妇女来找顾清如看病。

  有痛经疼的直流汗却不敢请假的知青,有产后乳少、夜夜哭泣的母亲……她们的脸一一浮现眼前。

  而这本小册子,记载的正是妇女最常遇到的问题,月经不调、产后虚弱、乳汁不通、情志抑郁……

  这本书,不能放过。

  她不动声色,又在那堆书里挑挑拣拣,捡着一些地方风土人情、农事之类的书。

  她将这沓书放在一边,转向角落的旧物堆。

  目光落在那把断腿的太师椅上,一只扶手断裂,椅脚也缺了一截,积满灰尘。

  可顾清如只一眼,便心头微动。

  她可是资本家的女儿,从小在父亲的书房长大,见过真正的老物件。

  她一眼看出那把太师椅,木料一般,是老榆木,但雕工好。线条流畅,榫卯严实,底座暗格处还有修补痕迹,显然是旧时人家传了几代的家具。

  更重要的是,靠背内侧与断裂的椅腿夹缝间,似乎有异样,像是塞了什么东西。

  门口老头见顾清如看着这些家具,赶紧提醒道,“小同志,这些家具都不卖的。这些是zc阶级尾巴,要统一销毁,一个不留。”

  顾清如点点头。

  能流落到偏远小县城的回收站,她并不认为里面有什么多值钱的宝贝。

  但是吧,人都有好奇心,而且听门口的老爷爷说,这些都会销毁。

  既然如此,那就收了吧。

  蹲下身假装整理书籍,借着衣袖遮掩,指尖轻轻一划,将椅子夹缝的东西收入空间。

  离开时,那堆书老头随意一掂:“五斤多点,两毛五。”

  顾清如付了钱,将书装进一个布袋,骑着车走远了。

  待行至无人的角落,她停下车子,悄然进入空间。

  从靠背夹层和断腿中取出的物件,打开一看,油纸包着的是黄澄澄的小黄鱼,一共有五根,

  有种意外淘到宝的感觉。

  另外一卷纸很轻,打开一看,是一叠旧纸币。

  她拿起仔细一看,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竟然是一沓品相极好的金圆券。

  金圆券是49年左右发行的纸币,面额大得吓人,动辄就是“伍拾萬圓”、“壹佰萬圓”。若在几年前,这沓钱恐怕能买下小半条街,可到了如今,早已是无人问津的一堆废纸。

  这大概是旧时代某位人家在仓皇之际,将最值钱的“黄鱼”和最不值钱的“废纸”一同塞进夹层。如今,黄金依旧坚挺,而曾经的万贯家财却真成了历史的尘埃。

  这也提醒她了,金圆券虽不值钱,但是第一版人民币后世还是很值钱的,尤其是马饮水、蒙古包之类的大珍,她要好好保存一些号码好的纸币。

  紧接着,顾清如快速骑着车赶回供销社。

  赶到供销社时,屋檐下挤满了赶早来买东西的大妈大婶。

  每个柜台前都排着长队。

  人们裹着棉袄,手里攥着布票、肉票、工业券,焦急地往前挪。

  顾清如朝里面张望了一会,不确定要不要进去,这时,郭庆仪挤了出来,“这边。”

  只见,郭庆仪和夏时靖一前一后从人群中挤出,

  郭庆仪怀里抱着用旧报纸包好的半匹蓝布,以及大家一起凑票合买的两斤白糖。

  夏时靖手提着沉甸甸的网兜,里面是一包猪肉、一斤菜籽油和几块肥皂。

  顾清如车把上的用绳子捆好的羊肉递了过去,郭庆仪看见那羊肉,眼睛顿时一亮,

  “太好了,这下子包饺子可以包猪肉馅的和羊肉馅的了。”

  他们接下来准备一起去赶集。

  来时几人挎包里都准备了一些东西。

  这里的集市上是可以以物易物的,只要不涉及现金,组织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是百姓在计划外悄悄维持生计的办法。

  集市在县城城内,到了那里集市不大,却热闹非凡。

  驴车、板车络绎不绝,背着口袋、提着篮子的农民从四面八方来。

  三人推着车,汇入集市人流。

  风卷着烤肉孜然香、酸奶酸香和干草味扑面而来,

  角落里有牧民卖酸奶疙瘩和风干羊肉;旁边的老农妇用麻袋装着自家磨的小米和高粱面,小牌子写着“以物易物优先”。

  一个维吾尔族大叔在卖羊肉串,炭火“滋啦”作响,油星子跳进火堆,腾起一股浓香。

  摊位前面排了好几个人。

  三人当即决定,夏时靖看着车子,顾清如和郭庆仪去维吾尔大叔的摊子前,买羊肉串吃。

  几人站在车边,一边吹着烫手的肉,一边大口咬下。

  那滋味,咸香辣烫。

  “真香啊!”郭庆仪满足地眯起眼,“比食堂的大白菜炖粉条强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