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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帐篷里,牛油灯的火苗被渗进来的夜风吹得忽明忽暗。

  宋毅被平放在羊毛毡上,整条右臂泛着青白斑纹,伤口渗出的淡绿色黏液。

  顾清如指尖轻触他的伤口边缘,挤了一些黏液凑到鼻尖,

  这粘液苦中带腥,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辛辣。

  “乌头碱,可能还混了别的什么毒。”

  她低声判断,声音绷紧。

  帐篷里,张主任脸色阴沉地来回踱步,周丽紧蹙着眉头站在一旁。

  阿布都盘腿坐在花毡上,身旁围着几位牧区长者。

  “小王,立即去拷问那名敌特,他们用的什么毒药?有没有解药?”张主任吩咐道。

  小王领命出了帐篷。

  阿布都说,“咱们牧人祖传的法子,毒得用火攻,用银簪灼烧可以祛毒。”

  张主任翻译着,却信不过牧民的土方子。

  “用银簪灼烧,伤口要是感染了怎么办?

  不行!现在急需要阿托品!团部卫生所有,我们立刻出发去团部!”

  他顿了一下,想到宋毅现在的情况不能颠簸,

  “我立刻派人骑马去——”

  顾清如打断他的话,

  “从这里开车去团部,至少要两个半小时,宋毅恐怕等不了那么久。”

  宋毅睁开眼睛,他听见了阿布都和张主任方才的争论,

  “试试……土方子!”

  阿布都二话不说,拔下银簪,在烛火上烧至通红:

  “忍着!”

  “嗤——”银簪烙上伤口的瞬间,皮肉焦糊的白烟腾起。

  张主任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宋毅牙关咬得死紧,脖颈上的青筋根根暴起,额头冷汗涔涔,却愣是没哼一声。

  阿布都用银簪灼烧伤口后,顾清如赶紧用消毒后的**刮除伤口焦黑坏死的组织。

  用碘酒消毒后,敷上止血粉。

  阿布都盯着渗出的液体颜色说:

  "不行,毒血发绿,还得继续放血!"

  他抽刀在宋毅肘窝划开十字口,黑绿色脓血顿时涌出,滴在准备好的热炭上"噼啪"炸响。

  张主任看着逐渐转红的创面,沉默地掏出烟盒。

  这是他从军以来第一次对"土办法"低头。

  放血后,顾清如迅速取出银针,针尖依次刺入人中穴、内关穴、涌泉穴,行针时指腹微微捻动,宋毅涣散的瞳孔终于渐渐聚焦。

  顾清如又取出甘草和绿豆,交给一个妇人牧民:

  “熬成浓汤,越快越好。”

  急救措施做完,宋毅的呼吸终于平稳了些,帐篷内众人悬着的心总算稍稍放下。

  小王主动上前说:“我来守夜吧。”

  顾清如说:“我懂医我也留下来,万一半夜高烧或者有任何情况,能及时处理。”

  张主任点点头,“小王,你和顾卫生员今晚就辛苦一下,一定不能让宋参谋出事。”

  夜深,小王在一旁打瞌睡,顾清如在羊毛毯旁边照顾宋毅。

  牛油灯的火苗摇曳,映得宋毅的轮廓忽明忽暗。

  见周围没有人,顾清如悄悄取出一个玻璃安瓿,针尖刺入宋毅臂膀静脉,药液缓缓推入。

  这是阿托品,是顾清如在沪市时的囤货。

  作为卫生员,她太清楚兵团药品的严格管控,每一支都要登记。

  她若是在人前公然拿出一瓶连队不存在的药,以后被人查出来无法解释。

  只能等众人离开后,再给宋毅用药。

  还好刚才阿布都大叔的土方子也有效果。

  注射药液后,宋毅的呼吸变得平稳,

  顾清如拧了块湿毛巾,轻轻擦去他额头的冷汗。

  她正准备将水倒掉,突然,宋毅在昏沉中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捏疼她。

  “……别走。”

  他哑声呢喃,无意识的呓语里透着一丝罕见的脆弱。

  顾清如一怔,心跳莫名漏了半拍。

  帐篷里牛油灯的火苗摇曳,照着两人的影子纠缠在一起。

  …

  清晨的微光透过毡房的缝隙洒落,顾清如捧着粗陶碗,小心地将甘草绿豆汤喂到宋毅唇边。

  宋毅的目光却落在自己手臂上那个细小的针眼——比针灸的痕迹更深,边缘泛着不自然的青紫。

  帐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周丽的影子投在毡布上,阴恻恻的声音响起:

  "小顾同志照顾得可真‘周到’啊……连喂药都亲力亲为。"

  宋毅眼神一冷,强撑着坐起身:

  "咳咳,周丽,你若是胡言乱语——"

  话音未落,张主任等人掀开帐篷走了进来,看见宋毅清醒了,脸上带着欣喜。

  "醒了?太好了!"

  他径直上前拍了拍宋毅的肩膀,压低声音,

  "你这次反应很快,师部会记功。"

  周丽讪讪退到一旁。

  众人转向阿布都老人,纷纷道谢,都说是他的土方子救了宋毅。

  阿布都摸着花白的胡子,憨厚地笑了笑,

  "草原也有草原的智慧。"

  他顿了顿,脸色突然严肃起来,转向张主任:

  "有件事得请领导做主。"

  他从衣服里掏出几株被连根拔起的雪莲,

  "最近有人偷采雪莲,连幼苗都不放过。"

  枯黄的根须上还沾着土,显然是从高海拔处刚采下来的。

  张主任接过雪莲,脸色沉了下来。

  "雪莲被采光了,来年就再也长不出来了。草原的规矩,采药留根,生生不息。"

  张主任点头:"这事我一定严查。"

  中午时分,宋毅已经能勉强站立,几人准备回团部卫生所给宋毅再进行一次全面的检查。

  牧民们捧着哈达送行,阿肯的妻子巴合提大婶塞给顾清如一包晒干的雪莲,叮嘱她留着以后给宋毅补身子。

  阿布都告诉顾清如,下个月他们牧场就要离开这里了,离别前,塞给顾清如一大包药材。

  几个牧民帮忙扛着草丛中的箱子,小王押着那名俘虏走在最后,俘虏一直低着头,脚步虚浮。

  这名俘虏嘴紧得很,无论小王怎么逼问都不说针管的毒。

  突然,那名俘虏猛地瞪大眼睛,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嘴角溢出白沫,整个人像断了线的木偶般抽搐倒地。

  "怎么回事?!"小王惊呼,蹲下去检查。

  俘虏的瞳孔已经扩散,脸色青紫,嘴角还残留着一点蜡状物——像是咬碎了什么。

  顾清如迅速上前,掰开他的嘴,一股苦杏仁味扑面而来。

  "氰化物……"她脸色骤变,"他服毒了!"

  张主任脸色铁青:"押送途中谁接触过他?"

  众人面面相觑。

  牧民中还藏有奸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