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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忆的火焰,能否温暖,那颗即将冷却的心?】

  答案,似乎,是否定的。

  监护仪上那条心电图曲线,依旧,平缓得,像一条没有尽头的,通往死亡的直线。

  抢救室里,一片死寂。

  只有,仪器那单调的,“滴滴”声,和赵刚那压抑不住的,低低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声。

  他趴在病床边,将自己的脸,深深地埋在李云龙那只冰冷的手上。

  他的肩膀,在剧烈地,不受控制地,耸动着。

  这个坚强了一辈子,理性了一辈子的男人,这个在面对敌人的屠刀时,都未曾有过丝毫畏惧的革命者。

  在这一刻,在自己最好的,也是最后的兄弟,即将离去的时候,终于,彻底地,崩溃了。

  泪水,无声地,从他的眼角滑落,滴落在洁白的床单上,晕开了一片,小小的,深色的水渍。

  天幕之上,画面,也在此刻,再次切换。

  不再是那些,充满了战火与豪情的,过往。

  时间,来到了那个,特殊的,疯狂的年代。

  一个深夜。

  一间陈设简单的书房里。

  赵刚,正坐在书桌前,就着一盏昏暗的台灯,批阅着文件。

  门,被轻轻地,推开了。

  李云龙,走了进来。

  他没有穿军装。

  他只穿了一件,普通的,半旧的中山装。

  他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飞扬与不羁。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与疲惫。

  “老赵,还没睡?”

  他走到书桌前,自顾自地,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赵刚,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看着他。

  他注意到,李云龙的眼角,又多了几道深深的皱纹。

  “有事?”赵刚问。

  李云龙,没有立刻回答。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

  他划着一根火柴,点燃。

  深深地,吸了一口。

  烟雾,缭绕在他的面前,让他那张,本就看不清情绪的脸,显得更加,模糊。

  许久,他才将烟,从嘴里拿下。

  他将一个用牛皮纸包裹的,厚厚的东西,推到了赵刚的面前。

  “这是什么?”赵刚问。

  “存折,还有,我家的户口本。”

  李云龙的声音,很平淡。

  赵刚的瞳孔,猛地一缩。

  “老李,你这是干什么!”

  李云龙,没有理会他的质问。

  他只是,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已经有些卷边的,全家福照片。

  照片上,他,和田雨,还有他们的几个孩子,正对着镜头,幸福地笑着。

  他将照片,也推到了赵刚的面前。

  他看着赵刚,他的目光,很平静,平静得,有些可怕。

  他用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的,仿佛在交代遗言般的语气,开口。

  “老赵。”

  “我们,是兄弟吧?”

  赵刚,没有说话,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李云龙,似乎,笑了笑。

  那笑意,很淡,也很苦涩。

  “我这个人,你了解。一辈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欠别人的情。”

  “这辈子,我欠的人,不多。我老婆,算一个。你,也算一个。”

  “现在,这世道,不太平。”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窗外,那浓得化不开的,夜色。

  “我李云龙,是个粗人,也是个军人。军人的天职,是保家卫国。有些事,我躲不掉,也不想躲。”

  “只是……”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那张全家福上。

  他那双,在面对千军万马时,都未曾有过丝毫动摇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柔软,与不舍。

  “只是,苦了田雨,和这几个孩子。”

  他沉默了许久。

  才再次,抬起头,看向赵刚。

  “老赵,今天,我来找你,是想,托你一件事。”

  “如果……”

  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一个,不那么刺耳的词。

  “我是说,如果。万一,哪天,我回不来了。”

  “我的那几个孩子,就拜托你了。”

  “你跟我不一样。你是个文化人,读过书,有见识。知道,该怎么教育孩子。”

  “让他们,别学我。别当兵了。”

  “就当个,普普通通的人,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就好。”

  说完,他站起身。

  他走到赵刚的身边,伸出手,重重地,按在了赵刚的肩膀上。

  “拜托了,兄弟。”

  然后,他转过身,没有再回头,大步地,走出了书房,消失在了那片,无边的夜色之中。

  天幕之下。

  现实中的李云龙,看着画面里,那个,正在向自己的兄弟,托付着身后所有事的,自己。

  他的身体,猛地,晃了一下。

  他那颗,在面对死亡时,都未曾有过丝毫畏惧的心,在这一刻,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穿了。

  他身旁的赵刚,也同样,心神巨震。

  他看着画面里,那个,接受了这份,沉重如山的嘱托的自己。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李云龙,呼唤的,会是他的名字。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他,承载着李云龙,最后的,牵挂。

  孔捷的指挥部里,一片死寂。

  丁伟的办公室里,也同样,落针可闻。

  他们看着天幕上,那令人心碎的一幕。

  他们看着那个,一向狂傲不羁,仿佛没有什么事能难倒他的李云龙,第一次,露出了那种,属于一个普通丈夫,一个普通父亲的,无助。

  他们再也,说不出任何话。

  他们只知道,李云龙,是真的,将赵刚,当成了,可以托付一切的,亲兄弟。

  海峡对岸。

  楚云飞,也静静地,看着。

  他看着李云龙,将自己的妻儿,托付给另一个男人的那一幕。

  他长长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彻底地,明白了。

  他与李云龙之间,终究,还是差了一点东西。

  那种东西,叫“政委”。

  也叫,兄弟。

  抢救室里。

  赵刚,还在低声地,哭泣着。

  他回忆着,那个深夜,李云龙来找他时的,每一个细节。

  他回忆着,李云龙说那番话时,脸上那故作轻松,却又难掩沉重的表情。

  他将脸,埋得更深了。

  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就在这时。

  他忽然感觉,自己那只,被李云—龙握住的手,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地,勾了一下。

  那力道,很轻,很微弱。

  像是一片羽毛,轻轻地,拂过。

  赵刚的哭声,戛然而止。

  他猛地,抬起头。

  他看到,病床上,那个一直,如同死人般,毫无反应的李云龙。

  那只,一直无力地,垂在床边的手。

  手指,似乎,轻轻地,动了一下。

  天幕之上,一行字幕,缓缓浮现。

  【生死的边缘,兄弟的情义,能否创造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