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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氏国都城外,夜色如墨。

  萨娜一身劲装,跨坐在神骏的战马之上,脸色铁青。

  她身后,是数十名彪悍的乌桓亲卫,以及上千名被月氏国王紧急调拨而来的月氏骑兵。

  火把连成一片,将城门口照得亮如白昼。

  “王妃,馆驿已空,李严及其随从约二十余人,已于一个时辰前出城,往东面疾驰而去!”

  一名月氏将领匆忙来报。

  “废物!”

  萨娜低声咒骂一句,既是骂守城门的月氏士兵,也是骂那个走漏消息的财政大臣。

  她猛地一挥手,声音冷冽如冰:“追!绝不能让他们活着回到大乾!追上者,格杀勿论!”

  “是!”

  马蹄声如同骤雨般响起,庞大的追兵队伍如同决堤的洪流,冲出城门,沿着官道向东疯狂追去。

  萨娜一马当先,眼中只有杀意!

  ……

  与此同时,数十里外的荒野上。

  李严正拼命抽打着胯下战马,恨不得马儿能生出双翅。

  夜风刮在脸上如同刀割,但他浑然不觉,心中只有无尽的恐惧和悔恨。

  早知道这趟差事是九死一生,却没想到危险来得如此之快,如此直接!

  月氏与乌桓果然勾结!

  自己竟然傻乎乎地送上门来!

  秦夜那厮,怕是早就料到如此,故意推他出来送死!

  一想到秦夜,李严心中更是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懑和不平。

  凭什么?

  凭什么他秦家祖孙三代就能步步高升,深受皇恩?

  凭什么他李严就要在这荒郊野岭被追得像条丧家之犬?

  然而,这股怨气只是一闪而过。

  随即被更强烈的求生欲和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

  他是不服秦泰然、秦文山。

  更恨秦夜夺了他雁山关的权柄,屡次让他难堪。

  但他李严,终究是吃着大乾的粮饷,穿着大乾的官袍,受着大乾皇帝的任命!

  他或许贪生怕死,或许趋炎附势。

  但他骨子里,依旧认为自己是堂堂大乾的将军!

  叛变?

  投敌?

  像程盎那个遗臭万年的软骨头一样?

  不!

  绝不!

  那种事情,他李严做不出来!

  真要做了,别说秦夜瞧不起他。

  就连他自己,九泉之下也无颜去见列祖列宗!

  就在这时,队伍最后方负责警戒的一名亲卫拼命打马追上来,声音带着惊恐的颤抖:“将军!后方……后方出现大量火把!追兵!追兵来了!看声势,至少有上千骑!”

  来了!

  到底还是来了!

  李严心头猛地一沉。

  上千骑!

  他们这点人,如何能敌?

  被追上只是时间问题!

  绝望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吞噬。

  但就在这极致的恐惧和绝望中,一个念头却如同鬼火般在他脑海中闪现。

  他忽然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

  笑声在寂静的荒野中显得格外突兀和诡异。

  身旁的亲卫们都愣住了,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以为将军是被吓疯了。

  “将……将军?您怎么了?”

  一名亲卫大着胆子问道。

  李严止住笑声,脸上却露出一种近乎癫狂的平静。

  他环视了一圈这些跟随他多年、此刻脸上写满恐惧和茫然的亲卫,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亢奋:“兄弟们,怕吗?”

  亲卫们面面相觑,无人答话。

  但脸上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李严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本将军也怕!怕得要死!但是……你们知道吗?咱们这次,可能要名垂青史了!”

  名垂青史?

  众亲卫更是愕然。

  李严不再解释,猛地勒住马缰,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嘶鸣。

  他目光扫过每一个人,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听着!追兵脚力快,人数多,咱们一起跑,谁都活不了!必须有人把消息带回去!月氏与乌桓勾结,欲对我大乾不利!此消息,重于泰山!”

  他快速给亲卫们分组,做出安排:“不要走官道,钻山沟,绕远路!”

  “无论如何,哪怕只剩下一口气,也要把消息送到朔方城,送到秦都督手上!听到没有!”

  亲卫们明白了李严的意图。

  李严这是要当死士,用生命为代价,替他们掩护!

  他们眼眶顿时红了,嘶声道:“将军!我们一起走!”

  “放屁!”

  李严厉声喝骂,“这是军令!违令者斩!记住,消息最重要!走!”

  他猛地一鞭子抽在一名亲卫的马**上,战马吃痛,嘶鸣着窜了出去。

  其他亲卫见状,知道已无法改变,**热泪,对着李严重重抱拳,然后猛地调转马头,朝着不同的方向,拼命打马而去,瞬间消失在黑暗中。

  李严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深吸一口气,对剩下的仅余十数名亲卫吼道:“其余人,跟着我!咱们往那边山谷里引!能拖一刻是一刻!”

  说完,一夹马腹,朝着不远处一片黑黢黢的山峦冲去。

  他知道,自己将是吸引追兵的主要目标,生存的希望渺茫。

  但此刻,他心中竟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甚至涌起一股悲壮的豪情。

  我李严,或许一辈子蝇营狗苟!

  或许有私心,或许为私利!

  或许比不上秦家祖孙英雄了得!

  但今日,老子也要做一回忠臣!

  让后世史书上,记下我李严的名字!

  不是以叛将,而是以死节之臣!

  追兵的火把光芒越来越近,如同催命一般。

  李严带着剩下的亲卫,一头扎进了崎岖的山谷之中。

  山谷内道路难行,怪石嶙峋。

  李严凭借着多年军旅的经验,拼命往深处钻。

  试图利用复杂的地形摆脱追兵。

  不时有亲卫中箭落马,惨叫声在幽谷中回荡,更添几分凄厉。

  不知逃了多久,李严身边只剩下最后两三名亲卫,胯下战马也已是口吐白沫,步履蹒跚。

  他们躲进一处狭窄的石缝中,暂时歇息,大气都不敢出。

  外面,追兵的火把和呼喝声越来越近。

  显然正在地毯式搜索!

  李严的心跳如同擂鼓,汗水浸湿了内衫,紧紧贴着冰冷的岩石,感受着死亡一步步逼近的恐惧。

  “在这里!”

  一声乌桓语的呼喊如同惊雷炸响!

  一支火箭“嗖”地射入石缝旁的树丛中,照亮了李严惊恐的脸庞!

  完了!

  被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