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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一早,四名将领便穿戴整齐,直奔云州王府递帖子求见静王。

  然而,守门的王府侍卫却一脸茫然:“几位将军,王爷自打就藩云州,便一直住在刺史府中,这王府,王爷一日未曾入住过,先前灾情紧急时,还被用作了临时安置灾民之所,如今虽已清空,却仍是空置着的。”

  李严四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愕。

  王爷竟然不住自己的王府,而是住在刺史府?

  静王对云州的掌控,已经到了不拘泥于王府形制的地步?

  “去刺史府!”

  李严沉着脸,语气不容置疑。

  …

  刺史府门前。

  秦夜似乎早已料到他们会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和一丝无奈迎了出来。

  “李将军、周将军、赵都尉、王统领,早啊。”

  秦夜拱了拱手:“可是为王爷之事而来?”

  “正是!”

  李严开门见山,声音洪亮:“秦刺史,我等奉旨前来换防,圣旨在身,耽搁不得!王爷既在贵府静养,烦请引路,我等需面见王爷,亲宣圣旨!”

  秦夜面露难色:“哎呀,诸位将军,王爷昨夜咳了一宿,今晨才刚服了药睡下,医师千叮万嘱,切不可惊扰,否则风寒入肺,恐成大患啊!这面见宣旨,可否再缓一两日?待王爷精神稍振……”

  “秦刺史!”

  李严出声打断,眼神锐利如刀:“军情如火,圣旨如山!王爷贵体欠安,我等理解。然则接旨乃臣子本分,岂能因区区风寒一再推诿?只需王爷露个面,接下圣谕即可,我等宣完旨意便退,绝不叨扰王爷养病!”

  他特意加重了“区区风寒”四个字,显然对秦夜的说辞疑虑更深。

  周勃也沉声道:“秦大人,职责所在,还请通融。陛下若知我等抵云州数日,竟连王爷的面都未曾见到,恐会降罪。”

  赵光和王贲虽未说话,但眼神也紧盯着秦夜,态度坚决。

  秦夜心中冷笑,面上却显得更加为难,叹了口气:“唉!也罢。诸位将军一片赤诚,秦某若再阻拦,倒显得不通情理了。只是……王爷病中,脾气难免有些,咳,还请诸位将军多多担待,莫要见怪……请随我来吧!”

  他引着四人,穿过刺史府重重院落,径直走向守卫森严的禁苑。

  途中,秦夜依旧絮絮叨叨,反复强调王爷病中心情不佳,望几位海涵。

  经过一处回廊时,恰好萧暖柔带着丫鬟紫嫣在廊下赏雪。

  紫嫣眼尖,一眼就看到了步履匆匆的秦夜和他身后四位甲胄鲜明的将军。

  “郡主,您看,是秦大人!他后面跟着好几位将军呢,看着来势汹汹的……”

  紫嫣扯了扯萧暖柔的袖子,低声道。

  萧暖柔顺着望去,秀眉微蹙。

  她心思细腻,立刻察觉气氛不对。

  秦夜虽面带笑容。

  但那笑容透着疏离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那四位将军,尤其是为首那位老将,脸色沉肃,步履坚定。

  显然带着强烈的目的性。

  “走,我们悄悄跟过去看看,别被发现了。”

  萧暖柔拉着紫嫣,借着廊柱和花木的掩映,远远缀在后面,心中涌起一丝不安。

  一行人很快来到禁苑深处,一座独立暖阁前的小庭院。

  庭院四周皆有亲兵肃立,气氛肃杀。

  秦夜穿过庭院,在紧闭的房门前停下脚步,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不小,带着几分尴尬地朝内禀报:“启禀王爷,镇南将军李严、鹰扬将军周勃、骁骑都尉赵光、龙骧卫副统领王贲前来求见,宣读圣旨。”

  屋内沉寂了一瞬。

  随即,一个低沉、沙哑却威严十足、带着明显烦躁和怒意的男声猛地响起,如同闷雷滚过:

  “不见!本王病了!病得起不了身!你难道没跟他们说吗?滚!”

  这声音正是楚岚用秘术伪装。

  中气十足,带着久居上位的压迫感。

  哪里有半分“病得起不了身”的虚弱?

  反倒像是被扰了清梦的暴躁!

  李严脸色一沉,眼中疑云更甚。

  甚至闪过一丝被戏耍的怒意。

  他上前一步,对着紧闭的房门,声音洪亮地回道:“王爷恕罪!末将等奉旨而来,职责在身!王爷声如洪钟,中气十足,实在不像……”

  话音未落——

  只见暖阁紧闭的雕花木窗猛地被从内推开一道缝隙,一个青瓷茶碗如同炮弹般飞射而出。

  带着风声,精准无比地砸在李严脚前半尺处的青石地上!

  茶水四溅!

  碎裂的瓷片崩飞!

  李严猝不及防,被溅了一靴子的热茶,惊得猛地后退一步,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身后的周勃、赵光、王贲也吓了一跳。

  下意识地按住了腰间的佩刀。

  “放肆!谁给你的胆子在本王门前喧哗?!”

  这时间,屋内传来更加暴怒的呵斥!

  紧接着,庭院一侧的月洞门处,一道高大魁梧、气势如山的身影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

  正是陈敢当!

  目光扫过李严四人,最后定格在李严身上。

  “李严?”

  陈敢当的声音不高,瞬间压下了院内的紧张气氛。

  李严看到陈敢当,瞳孔猛地一缩!

  这位秦家军的老将,当年在南疆时曾短暂做过他的顶头上司。

  那治军之严苛、手段之铁血,给他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甚至可以说是……阴影!

  他怎么也在这里?

  “陈、陈将军!”

  李严的气势不由自主地矮了半截,连忙抱拳行礼,声音也收敛了许多,“李严,见过陈将军!不知将军也在此处……”

  周勃、赵光、王贲也认出这位声名赫赫的悍将,纷纷恭敬行礼:“参见陈将军!”

  陈敢当没有回礼,目光依旧冰冷地看着李严,沉声道:“王爷身体不适,需要静养,天大的事,也等王爷病愈再说!”

  “尔等在此喧哗,惊扰王爷清静,是何道理?还不退下!”

  话语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李严被陈敢当的气势所慑,又想起当年被训斥得抬不起头的经历。

  心中那点质疑和怒气烟消云散。

  即便脸色阵红阵白,憋屈无比。

  却也不敢在陈敢当面前造次。

  周勃等人更是噤若寒蝉!

  “是,是我等鲁莽了。”

  李严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又瞥了秦夜一眼。

  仿佛在责怪秦夜不早说陈敢当在此。

  秦夜一脸无辜地摊了摊手。

  李严又轻叹一声,深吸一口气,对着紧闭的房门躬身道:“王爷息怒!末将等并非有意惊扰!圣旨在身,不敢拖延!既王爷身体抱恙,末将便在院中宣旨,请王爷……静听!”

  说罢,他也不等里面回应,直接从怀中取出明黄圣旨。

  展开,用洪亮的声音在庭院中宣读起来:

  “……北境重镇,关乎国本,兹命镇南将军李严、鹰扬将军周勃、龙骧卫副统领王贲,即刻前往雁山关接掌防务……”

  “骁骑都尉赵光,前往朔方城接掌防务,原雁山关守将赵天霸、朔方城守将杨钊等一应将佐,即刻率部撤回云州城,编为云州地方驻防军。”

  “归云州王楚岚、刺史秦夜节制调遣……钦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