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察觉到了陈易的注视,一位正在收势的大爷转过头来,和善地笑了笑。

  “小伙子,也对这个感兴趣?”

  陈易点点头,走了过去。

  “大爷,你们练的是五禽戏吧?”

  “哟,行家啊。”

  那位大爷来了兴致,上下打量着陈易。

  “现在懂这个的年轻人可不多了。怎么,你也练过?”

  陈易笑了笑。

  “在部队里跟着学过一点皮毛。”

  他说的谦虚。

  “部队里还教这个?”

  几个大爷都围了过来,一脸新奇。

  “那敢情好啊!部队里教的,肯定是最正宗的!”

  “小伙子,来,给我们搭搭手,看看我们这几个老骨头练得对不对?”

  最开始搭话的大爷热情地邀请。

  陈易没有推辞。

  “那我就献丑了。”

  他走到空地中央,气沉丹田,摆出了一个起手式。

  那一瞬间,他的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几个大爷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眼神里多了几分凝重。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陈易动了,他演练的同样是“虎扑”。

  只见他身体下沉,脊柱如大龙般一节节贯穿发力。

  双手成爪,前扑的瞬间,口中发出一声极轻微的虎啸之音。

  一式完毕,陈易收势站定。

  广场上,那几位大爷都看呆了,忘了说话。

  他们练了七八年的五禽戏,今天才知道,原来真正的“虎扑”是这个样子的。

  “小……小伙子……”

  之前那位腰不好的大爷,结结巴巴地开口。

  “你这个……跟我们练的,怎么……怎么感觉完全不一样?”

  “形似,神不似。”

  陈易耐心解释道。

  “五禽戏,模仿的是动物的神韵,关键在于意、气、形的结合。”

  他走到那位大爷面前。

  “大爷,比如您刚刚的虎扑,问题出在腰上。”

  “您的腰本身就有旧伤,发力的时候习惯性地用上了拙力,所以才会感觉僵硬。”

  “真正的虎扑,力起于脚跟,贯于脊,发于梢。您试试这样……”

  陈易扶着大爷的腰,引导他重新做了一遍动作,同时低声传授了呼吸吐纳的口诀。

  一遍下来,大爷的额头已经见了汗。

  但他的脸上,却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哎哟!嘿!真是奇了!”

  他活动了一下腰。

  “这么一弄,我感觉腰这里非但不疼,反而热乎乎的,舒坦多了!”

  其他几位大爷见状,也纷纷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请教。

  陈易一一耐心指点,将每个动作的发力技巧都拆解开来,用最通俗易懂的语言讲给他们听。

  看着大爷们如获至宝的样子,陈易心里有了个想法。

  五禽戏对普通人来说,还是有些门槛。

  或许可以把更简单易学的八段锦、六字诀推广开来。

  这些养生功法,对改善居民的整体健康水平,绝对大有裨益。

  ……

  回到家,母亲孙敏已经把早餐端上了桌。

  “赶紧吃,吃完去你爷爷家,你姑姑他们一家今天都过来,一块儿吃个团年饭。”

  “好嘞。”

  陈易几口喝完粥,换下运动服。

  一家三口,迎着冬日的暖阳,朝着镇子另一头的老宅走去。

  爷爷家的院子里已经热闹非凡。

  姑父姑父正唾沫横飞地跟几个亲戚吹嘘着自己在县里的见闻。

  姑姑则和几个女眷凑在一起,讨论着谁家的孩子最有出息。

  几个半大的孩子在院子里追逐打闹,不时点燃一两个“甩炮”,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

  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气,还有淡淡的硝烟味。

  这就是过年的味道。

  陈易深吸一口气,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小易回来啦!”

  姑姑眼尖,第一个看到了他们,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

  “哎哟,我们家的大军官回来了!”

  “快让姑姑看看,黑了,也瘦了,在部队里肯定吃了不少苦吧?”

  陈易笑着打了声招呼。

  很快,饭菜上桌。

  满满当当一大桌,都是些地道的家乡菜。

  陈易夹了一筷子红烧肉放进嘴里。

  肥而不腻,入口即化。

  比部队食堂里的,不知道要好吃多少倍。

  吃了一会儿,话题很自然地就转到了陈易的身上。

  姑父呷了一口酒,摆出长辈的架子。

  “小易啊。”

  “我听说,你现在是在部队里?”

  陈易点点头。

  “嗯。”

  “唉。”

  姑父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带着惋惜。

  “糊涂啊!”

  “你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还是学医的,去什么部队?那地方有什么前途?”

  他用筷子指了指天花板。

  “你应该去**总院,去大医院!”

  “那才是人待的地方!整天跟一群大头兵混在一起,能有什么出息?”

  桌上的气氛,瞬间有些凝滞。

  旁边一个远房亲戚立刻附和道。

  “就是啊,建军说的对。当兵多苦啊,风吹日晒的,哪有坐办公室舒服。”

  “小易这孩子,还是太年轻,不懂得为自己打算。”

  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响起,大多是惋惜。

  孙敏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想开口说点什么,却被丈夫用眼神制止了。

  陈向东的脸色也不太好看,默默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陈易却像是没听见一样,依旧慢条斯理地吃着菜。

  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反而让姑父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

  “小易,我跟你说话呢!你这是什么态度?”

  “部队那地方,熬个几年,最后还不是要转业?”

  “到时候年纪也大了,啥也不是,你后悔都来不及!”

  陈易终于放下筷子,看着姑父,平静地开口。

  “姑父,我在部队挺好的。”

  “最近刚提了干。”

  姑父嗤笑一声。

  “提干?提个什么干?排长?还是副连?”

  “少校。”

  陈易淡淡地说道。

  “什么?”

  姑父以为自己听错了。

  “少校。”

  陈易又重复了一遍。

  饭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陈易的身上。

  几秒钟后,一阵笑声打破了沉默。

  “哈哈哈哈……”

  姑父笑得前仰后合。

  “少校?小易,你是不是在部队里待傻了?你知道少校是什么级别吗?”

  “你去年才毕业吧?一年时间,连升两级到少校?”

  “你以为你是谁啊?你当我们都是**,这么好骗?”

  亲戚们看陈易的眼神,也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这孩子,不仅没出息,还学会吹牛撒谎了。

  孙敏脸涨得通红。

  陈向东的拳头,在桌子底下悄悄握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