骸骨的狂潮退了。

  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咽喉,所有嘶吼与冲撞都在瞬间静止。

  白骨静立于废墟中央。

  它空洞的眼眶,缓缓扫过这片臣服于它的死亡国度,最后落在了朱宁的身上。

  朱宁没有动。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感受着那道本源魂火在自己体内建立起的,脆弱而绝对的联系。

  石穿和土越浑身浴血,甲壳之上布满抓痕。

  它们踉跄着走到朱宁身后,看着那尊正在吞噬万骨的君王,眼中充满了无法稀释的敬畏与狂热。

  “大人……”石穿的声音嘶哑,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清理战场。”朱宁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情感,“一颗牙齿都不能留下。”

  “是!”

  穿山甲兄弟重重叩首,拖着重伤的身躯,开始清理这片狼藉的战场。

  它们知道,从今天起,这片乱葬岗,有了新的主人。

  朱宁缓缓走向那尊新生的君王。

  白骨停止了吞噬,它能感觉到朱宁的靠近。

  那股冰冷的意志再次传来,这一次,带上了绝对的服从。

  “王。”

  “从今天起,没有我的命令,不许离开这片乱葬岗。”朱宁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

  “遵命。”

  “继续吞噬,”朱宁指了指周围那片无边无际的骸骨海洋,“变得更强。”

  白骨那空洞的眼眶,似乎闪烁了一下。

  “是,我的……王。”

  朱宁不再理会它。

  他知道,这枚棋子,已经落定。

  他缓缓走到乱葬岗的边缘,在那块最大的墓碑上坐下。

  这里,将是他在这片区域,临时的王座。

  他缓缓摊开手,那串深紫色的佛珠,静静地躺在掌心。

  天庭的期限,到了。

  他需要一份新的奏报,一份足以让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满意,且不再追问的奏报。

  朱宁将一丝妖力,小心翼翼地,注入了这串紫色的镣铐之中。

  嗡——

  佛珠猛地一颤,表面那些细密的天庭符文瞬间亮起。

  一张熟悉的金光名册,在他脑海中缓缓展开。

  最顶端,那个烙印在狼渊名字旁的朱砂色“杀”字,依旧像一团鬼火,灼烧着他的神魂。

  朱宁没有犹豫,他将自己那早已被骸骨与魔意淬炼得无比锋利的意志,化作笔锋,在那张屠宰簿上,刻下了属于他的第二份谎言。

  “启禀上仙。”

  “职,‘狼大人’,再奏。”

  “狼渊老贼余孽,狡诈非常。属下奉命追剿,于断魂涧西三十里乱葬岗,中其埋伏。”

  他将这场由骨卵引发的混乱,轻描淡写地,定义成了一场遭遇战。

  “余孽势大,更有一头不知名的食尸鬼王为其爪牙。属下死战不退,身负重创,终将其尽数剿灭。”

  “然,狼渊老贼始终未曾现身。”

  “属下怀疑,此獠已遁入地底更深之处,非一日之功能竟全功。”

  寥寥数语,便将自己的“失职”,描绘成了一场惨烈的功绩。

  既解释了为何迟迟未能斩杀狼渊,又为自己争取了更多的时间。

  “属下恳请上仙允准。”

  “职,愿继续镇守此地,肃清余孽,为天庭拔除此獠,再立新功!”

  做完这一切,他缓缓收回妖力。

  金光名册随之隐去。

  朱宁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那九天之上的最终审判。

  这一次,比上次更久。

  久到连石穿和土越都已经将战场清理干净,重新回到他身后时,那串佛珠,依旧毫无反应。

  朱宁的心,沉了下去。

  难道,被看穿了?

  就在他体内那三股力量都开始隐隐躁动之时,那串紫色的佛珠,毫无征兆地,微微一烫。

  一行新的指令,缓缓浮现。

  冰冷,不带一丝情感。

  “准。”

  “另,赏‘固魂丹’三枚,‘天兵甲’一副,以作嘉奖。”

  “一月之内,若无进展,提头上奏。”

  成了。

  朱宁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气流触碰到身前的墓碑,竟凝结成一层薄薄的冰霜。

  他不仅骗过了天庭,还从那些神仙的手里,敲来了第一份赏赐。

  他缓缓站起身,看着那对早已被他手段惊得说不出话的穿山甲兄弟。

  “这里,交给你们了。”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乱葬岗上回荡,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我要这座乱葬岗,变成一座真正的白骨壁垒。”

  “我要你们的隧道,能从这里,通往浪浪山的任何一个角落。”

  “大人,那您……”

  朱宁没有回答。

  他只是缓缓抬起头,望向了浪浪山东方,那片被瀑布遮掩的,更深沉的黑暗。

  他知道,自己该回去,向另一位棋手,交差了。

  也要去看看,那头老狼,对他这份新的“战绩”,会给出怎样的……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