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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流逝。

  转眼,半月过去。

  这半月里,徒单斡里姝以请教武艺为名,又来了咸州三次。

  每一次,她都待上两三日。

  她与扈三娘等人已经情同姐妹。

  与武植的关系,也从最初的试探,变得熟络起来。

  她不再称呼“武寨主”,而是直呼武大哥。

  武植也坦然受之。

  两人谈天说地,从行军布阵到民生治理。

  徒单斡里姝发现,这个男人脑子里装的东西,远超她的想象。

  她对武植的好奇,逐渐转为一种难以言喻的钦佩。

  甚至,夹杂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情愫。

  然而。

  徒单恭那边,始终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他就如同一座沉默的冰山,让人看不透深浅。

  不表态,不拒绝,也不靠近。

  这种模糊的态度,让武植有些焦灼。

  ……

  这一日,咸州府衙后堂。

  萧云戟找到了正在看地图的武植。

  “云戟,有事?”武植问。

  萧云戟直接说道:

  “徒单恭这个老狐狸,还在等。”

  武植微微皱眉。

  “他有他的顾虑,徒单氏一族数万人的性命,都压在他肩上。”

  萧云戟摇了摇头道:

  “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

  “武大哥,不能再等了。”

  武植沉默。

  他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当即问道:

  “你有什么想法?”

  萧云戟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四个字。

  “反间之计。”

  武植的目光瞬间一凝。

  萧云戟继续说道。

  “徒单恭无非是想给自己留条后路。”

  “那我们就把他的后路,彻底斩断!”

  “只需派人将徒单斡里姝频繁出入咸州,与你私下会面的消息,‘不经意’透露给金国安插在徒单氏周围的探子。”

  “完颜晟本就对徒单恭心存忌惮。”

  “一旦收到这个消息,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武植的脸色沉了下来。

  “此计……太过阴损。”

  “这是在拿整个徒单氏的性命做赌注。”

  “万一完颜晟发兵围剿,徒单恭又未曾下定决心,他们将死无葬身之地。”

  “我们这是把他推入火坑。”

  萧云戟早就料到武植会是这个反应。

  她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我就知道武大哥会这么说。”

  “所以我本不打算与你商量,想直接安排下去。”

  “可我又怕事后被你责备。”

  “武大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我们自己的残忍。”

  “徒单恭不是我们的敌人,但他现在也不是我们的朋友。”

  “我们必须逼他做出选择。”

  武植闻言,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是啊,这个时候,任何一丝优柔寡断,都可能葬送大好局面。

  许久,他缓缓开口道:

  “去做吧。”

  “但要记住,一旦徒单氏有难,我们必须第一个赶到救援。”

  萧云戟闻言,脸上顿时露出喜色。

  “武大哥放心。”

  “我早就安排好了。”

  “保证不会让徒单斡里姝有危险。”

  武植当场无语。

  自己是这个意思吗?

  我明明说的是不让徒单部族有危险好吧!

  他起身就要给萧云戟一点教训,妹子嫣然一笑直接开溜。

  ……

  大金。

  会宁府,皇宫。

  金国郎主完颜晟,正看着一份密报。

  密报的内容很简单。

  徒单氏族长之孙女,徒单斡里姝,近期多次秘密前往咸州,与梁山贼首武植会面。

  “砰!”

  完颜晟一掌拍在龙椅的扶手上,发出一声巨响。

  “好一个徒单恭!”

  “吃着我大金的俸禄,享受着我大金的庇护。”

  “背地里却和武植那反贼勾勾搭搭。”

  殿下,文武官员噤若寒蝉。

  左丞相完颜宗宪出列,躬身道。

  “郎主,此事蹊跷,还需详查。”

  “徒单恭老成持重,不像是会行此险招之人。”

  “臣担心,这会不会是梁山贼寇的反间计?”

  “意在挑拨我朝与女真古族的关系,好让他们从中渔利。”

  完颜晟冷哼一声。

  “反间计?”

  “丞相,你未免也太看得起那武植了。”

  “当初梁山军夜袭咸州。”

  “徒单氏距离咸州不过半日路程。”

  “若是他徒单恭有心为我大金分忧,从侧翼骚扰,武植焉能在咸州站稳脚跟?”

  “可他做了什么?”

  “他按兵不动,坐视咸州落入贼手!”

  “从那一刻起,朕就知道,他徒单恭已经有了不臣之心。”

  的确。

  当初徒单氏的按兵不动,是所有人都想不通的一点。

  现在看来,一切都有了解释。

  左丞相只能退回队列,不再言语。

  完颜晟环视大殿,眼中杀机毕露。

  “这些部族之人自恃功高,早已成了我大金的心腹大患。”

  “尤其是这徒单恭,辈分最老,威望最高。”

  “今**敢勾结武植,明日就敢起兵造反。”

  “此等毒瘤,必须尽早铲除。”

  一名武将出列。

  “郎主,是否即刻发兵,踏平徒单氏庄园?”

  完颜晟摆了摆手。

  “不。”

  “徒单氏毕竟根深蒂固,强攻必然损失惨重,还会引得其他部族人人自危。”

  “对付老狐狸,就要用最省力的办法。”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下个月就是朕的寿辰。”

  “传朕旨意,宣徒单恭前来会宁府,为朕祝寿。”

  “蛇无头不行,只要控制了徒单恭,其余徒单族人,不足为虑!”

  ……

  七日后。

  徒单氏庄园,议事大厅。

  徒单恭坐在主位上,手里捏着一卷圣旨。

  大金郎主邀请他去会宁府参加寿宴。

  言辞恳切。

  可在这背后,是毫不掩饰的杀机。

  只要他敢踏入会宁府半步,就绝无可能再活着回来。

  大厅下方,坐着十余名族中的核心成员。

  徒单恭的长子,徒单阿里补第一个站了起来。

  “父亲,不能去啊!”

  “郎主分明是想将您骗去会宁府,加以控制。”

  “您要是去了,我们整个徒单氏就完了。”

  众人纷纷开口附和,言辞激烈。

  徒单恭一言不发。

  只是长叹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

  去,是死路一条。

  不去,就是公然抗旨,给了完颜晟发兵的借口。

  无论怎么选,似乎都是绝境。

  徒单氏,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上。

  议事厅内,一片嘈杂。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而坚定的声音响起。

  “爷爷,去投梁山吧!”

  众人循声望去。

  说话的,正是徒单斡里姝。

  她站起身,走到大厅中央。

  “完颜晟不仁,就别怪我等不义。”

  “他既然想置我们于死地,我们何必再对他愚忠?”

  “武寨主的志向,孙女已经跟您说过了。”

  “跟着他,或许会九死一生。”

  “但总好过在这里,等着被完颜晟像宰杀牛羊一样,慢慢屠戮殆尽。”

  徒单斡里姝的话,让整个大厅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徒单恭的身上。

  投靠梁山。

  这个念头,在过去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

  可现在,却成了唯一的生路。

  徒单恭缓缓睁开眼睛。

  他那双浑浊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

  他想起了孙女回来后,描述的梁山军那股昂扬的士气。

  想起了那些被收编的金军降兵,脸上重新燃起的希望。

  或许……

  那个年轻人,真的能创造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许久。

  他缓缓开口道:“阿里补。”

  “是,父亲。”徒单阿里补立刻上前一步。

  “备马。”

  “我要亲自去一趟咸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