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无人留意到,裴行渊隐在袖子里的的手微微攥紧。

  他用眼角的余光瞄向洛云舒,却见她看着李令仪,缓缓开口:“李良娣,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你非我,怎知我不在意太子殿下?”

  李令仪看着洛云舒,言辞笃定:“若真的在意一个人,就会千方百计地想要对他好。可,太子殿下竟然为了你说出不做太子这种话,可见他是真的有这种打算。而你居然还心安理得地领受,这就是你对太子殿下的在意?”

  这一刻,李令仪的脸上满是嘲讽。

  她嘲讽洛云舒。

  也嘲讽裴行渊。

  真可笑啊,她在意的人不在意她,偏偏在意另一个女人,可到头来,这个女人却不在意他。

  这其中的纠缠,仿佛是一个怪圈,映照出裴行渊的可笑。

  “殿下,你输得真彻底。”李令仪看着裴行渊,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洛云舒却在这一刻笑着看向李令仪:“怎么,想用这一招挑拨本宫与殿下之间的关系?只可惜,本宫与殿下情比金坚,并非是你几句话就可以挑拨的。再者,你所谓的爱与不爱太过浅薄,你不知本宫与殿下之间发生了什么,就做出如此武断的判断,实在是可笑。”

  “你若真的在意太子殿下,就不会容许他只专宠你一人。你是太子妃,本该劝太子殿下雨露均沾。他是太子,理应有自己的子嗣。你成亲数月却一直不曾有孕,又不为殿下安排别的女子,分明是怕有人分走了你的宠爱。恕我直言,你心里只有你自己,并无殿下的半分位置。殿下对你一腔真情,才真的是错付了!”

  迎着李令仪愤怒的眼神,洛云舒微微一笑:“原来,在你眼里,所谓的在意就是这般浅薄。”

  说完,她看向裴行渊,眉目温柔。

  而裴行渊也在这时候冲着她笑了笑。

  二人眉目流转间,一切自不必说。

  李令仪的话,无法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

  而洛云舒也不需要自证清白。

  她不会在这个问题上和李令仪纠缠。

  在意是无法证明的。

  至少,不能通过单一的一件事来证明。

  见这样都无法离间洛云舒和裴行渊之间的关系,李令仪几乎是万念俱灰。

  她仍不死心:“娘娘,您纵容殿下这样做,可曾想过一旦此事被朝臣知晓,会如何刁难殿下?”

  “李良娣怕是忘了,后宫不得干政。东宫的后院亦是如此。你说出这样的话,是妄想干涉朝政吗?”

  “不,这……”

  然而,李令仪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身后传来父亲的声音:“微臣李景隆,见过太子殿下。”

  李令仪惊愕地回头,就看到父亲规规矩矩地跪在她身后,整个上半身几乎已经贴在了地上,将臣服的姿态做得很足。

  直到这一刻,李令仪才恍然惊觉,父亲已经不再是定国公了。

  现如今的他,只是一个普通寻常的朝臣,再也没了世袭的国公之位的光环。

  而且,现在他是罪人,虽有官职在身,却升迁无望。

  他的以后,几乎一眼就可以望见。

  隐约中,李令仪猜出了父亲来这里的用意。

  果然,裴行渊没给李景隆留脸面,他直接出声斥责:“李景隆,你真是养了一个好女儿!”

  李景隆吓了一跳,忙说道:“不知逆女犯了何错,惹怒了太子殿下?”

  “她妄想争宠,故而设计威胁太子妃。依你之见,此事该如何处置?”

  李景隆微微起身,惊愕地看向李令仪。

  这个女儿的性子,他最是清楚不过。

  她是最沉得住气的。

  可,她到底是个女子。

  还是个心气高的女子。

  她一进东宫就身居高位,却又从高位上跌落,成了一个低**的侍妾,如今又有机会一飞冲天。

  若是不借着这个机会稳固地位,她随时会再次成为那低**的侍妾。

  她不敢赌,故而她要抓住一切机会,一切有可能让她地位稳固的东西。

  比如,一个孩子。

  想到这儿,李景隆微微闭上眼睛:“令仪,你可知错?”

  “父亲,女儿……”

  一开口,李令仪最先落了泪。

  知女莫若父。

  李景隆一看,就猜出李令仪这是要诉苦。

  他慌了,立刻打断她的话:“闭嘴!太子殿下面前,怎好哭哭啼啼的?”

  他不许她诉苦,他要她认错。

  几乎是一瞬间,李令仪就明白了李景隆的用意。

  他如今已经不是定国公了,即便是现在的官职也不牢靠,所以,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他是不能得罪裴行渊的。

  不能得罪裴行渊,那么,就只能牺牲她。

  不过片刻,李令仪就完全想明白了。

  她看向裴行渊,知道他这是故意要让父亲来的。

  他这是要让她明白,无论做任何决定,都要掂量掂量能否承受得住他的怒气。

  毕竟,她并非只有她自己,她的身后,还有一个偌大的家族。

  她若再犯错,裴行渊不会放过李家。

  如今,李家再经不起什么风浪了。

  意识到这一点,李令仪面色灰白。

  纵然她心思玲珑,可面对这样地位悬殊的境遇,也是无计可施。

  果然,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的阴谋诡计都不起作用。

  她毫无胜算。

  只能乖乖认错。

  于是,李令仪深深地跪下去:“殿下,是妾身有错,妾身愿意认罚。”

  裴行渊却不看她,径直看向李景隆:“李大人还真是养了一个好女儿,她很听话。”

  明明是夸奖的话,却听得李景隆冷汗淋漓。

  说他养了一个听话的好女儿,就是在暗示他,李令仪现如今所做的一切,绝对也有他李景隆的手笔。

  这暗示,李景隆听明白了。

  他立刻表态:“殿下放心,微臣以后定会好好规束、劝告她的。”

  “如此,再好不过。”说完,裴行渊站起身来,牵起洛云舒的手。

  二人并肩而行,往外走去。

  经过李令仪身边的时候,洛云舒的脚步顿了顿,她居高临下,瞥了李令仪一眼,又对裴行渊说道:“殿下,可否容臣妾和李良娣说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