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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龚顺带着人马,把营寨占了下来。

  扎营、安排防务、安顿伤兵,一通忙活下来,太阳都西斜了,天边就剩一抹晚霞还亮着。

  今天又打了场大胜仗,秦中毅心里痛快,把众将都叫到中军帐里喝酒庆功。

  军师陈昭端着酒杯,皱着眉提醒:“诸位将军,酒可以喝,但少喝点,还得提防敌人夜里来劫寨。”

  将军们纷纷点头,说军师提醒得对,可是心里都没太当回事,大家骄傲着呢。

  毕竟连续两次大胜,而且赢得轻松,士气正旺,就算敌人真敢夜里劫寨,也有信心把他们打回去。

  酒足饭饱后,众人散了,各自回营。

  此时,龚顺的营寨顶在最前头,像一把尖刀;往后是伍光祖的营寨;秦中毅的中军大帐在第三位;孙二牛的营寨则在最后。

  到了半夜,果然敌人来劫寨。

  大将宗胜,带着一支精兵悄悄摸了过来,直奔最前面的龚顺大营。

  哨兵急报,龚顺刚躺下不久,一听消息,骂了句粗话,抓起衣服披上就往外冲。

  他酒劲还在,也没有顶盔掼甲,骂骂咧咧:“老子睡觉都不安稳,送上门来就不要回去了!”

  直接点齐兵马,出寨迎战。

  后面营寨看见动静,飞报伍光祖,伍光祖担心龚顺有失,也带兵出营,从侧面杀了过去,给龚顺助阵。

  宗胜见两边夹攻,也不硬拼,且战且退。

  龚顺杀得兴起,借着酒劲,拍马就追;伍光祖也是酒气冲天,挥兵跟了上去。

  两军追出一段,离自家营寨渐渐远了。

  前方一支人马飞奔而来,原来是尚宗旅麾下另一员大将金铁,带兵来接应了。

  龚顺见此,心里并不慌:“宗胜被追杀,敌人援兵来接应,很正常。”

  伍光祖带兵主动迎战金铁的人马。

  不料,双方还没有真正交手,宗胜和金铁两军又往后退。

  龚顺和伍光祖正是酒气冲天,气势如虹的时候,想都没想,继续往前追。

  刚追过一个坡,忽然一声炮响,侧翼黑暗里,猛地冲出一彪人马,领头的是北安朝名将梁万道,原来他埋伏在这儿呢!

  伍光祖和龚顺脸色瞬间变了,急令回军。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宗胜和金铁的部队像潮水一样回身反扑,和梁万道的人马三面夹击。

  龚、伍两部顿时乱了阵脚,勉强抵挡了一阵,实在扛不住,只好掉头往后败退。

  所谓兵败如山倒,龚、伍两军死伤惨重。

  令龚、伍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们领兵追出去的时候,他们的营寨被尚宗旅亲自带兵偷袭,一举给夺了!

  龚顺和伍光祖带着残兵退到半路,见自家寨子换了旗,心里叫苦,只能继续往中军方向撤。

  尚宗旅夺了营寨,势头正盛,领军出寨,会同梁万道、宗胜、金铁三支军紧紧追杀。

  却说秦中毅得报敌人劫龚顺营,他随即起床。

  斥候又报,说伍光祖带兵去助战了,两人在追赶敌人。

  秦中毅放心了,伍、龚都是猛将,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可是很快,一名神色慌张的斥候飞奔而来,边跑边喊:“不好啦!龚顺营寨被尚宗旅带兵夺了!”

  听到这个消息,秦中毅脸色大变,来不及多想,匆忙带兵出营。

  他心急如焚,赶到半路上,看见尚宗旅大军正在追杀伍、龚两军。

  秦中毅率军一阵冲杀,总算把追兵挡了回去,将龚顺、伍光祖救回了大营。

  即便如此,伍、龚两军损兵折将,都有较大的损失。

  次日晚上,秦中毅于中军帐中接到了加急送达的太子手谕。

  他展开帛书,目光自上而下扫过,帐内烛火跳动,将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映得半明半暗。

  手谕字句简洁,并无半字褒奖,反而直指他近日用兵“似有冒进之嫌”,嘱咐他“务须持重,详察敌情,慎防中计”。

  太子的笔迹从容平稳,却像一根无形的针,刺在秦中毅心头。

  帐中空气仿佛骤然凝滞。

  秦中毅静坐片刻,将那帛书缓缓卷起,沉声道:“击鼓,聚将”

  不过一盏茶功夫,麾下主要将领与谋士已肃立帐中。

  秦中毅站起身,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熟悉的面孔——有跟随他多年的老部下,也有新近提拔的勇将。

  他无言地将太子的手谕递给身旁的亲卫,示意其传递给众将阅览。

  帛书在众人手中沉默地传递,帐内的气氛愈发沉重。

  待最后一位将领读完,秦中毅走到大帐中央,面向众人,深深一揖。

  “诸位”,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太子殿下远在长安,深居九重,却能凭战报洞察我军连胜两场背后,恐是敌之‘骄兵之计’。

  我秦中毅身为三军主帅,亲临战阵,反被眼前小胜所迷惑,未能识破敌军佯败设伏之诡计,以致昨夜追击遭挫,损我精锐将士……”

  他顿了顿,喉结微动,继续道:“此非寻常过失,而是主帅失察,判断有误。

  我深感惭愧,无颜面对太子信任,更愧对浴血奋战的将士。

  我将拟请罪奏疏,此次失利之责尽归于我,听候太子殿下发落。”

  帐中一片寂静,只闻帐外旗幡被风吹动的猎猎作响。

  军师陈昭率先出列。

  他青衫肃整,面容清癯,拱手道:“秦将军此言,令昭感到无地自容。

  运筹帷幄,参赞军机,本是陈昭职责。

  敌人骄兵之计,我未能提前察觉,岂能将过失尽推给将军?

  陈昭附罪,请将军于奏疏中,将陈昭之名并列,愿受责罚。”

  他话音刚落,龚顺跨步上前,身上还带着昨夜苦战留下的尘土与淡淡血腥气。

  他单膝跪地,抱拳道:

  “末将率部追击,贪功冒进,未能料敌预先设伏,致使将士折损,罪责更深!请将军严惩!”

  伍光祖也随之跪下,声音沙哑却坚定:

  “末将率军策应,未能及时洞悉战场异样,罪责难逃,末将愿意领罪!”

  帐中其余将领见状,神情激荡,甚至有不少将领想出声为龚、伍求情。

  秦中毅抬手,止住了众人的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