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南栀熬了一晚上,等她睡醒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下来了。

  她一睁眼,就看到医护正在给霍祁年换药。

  她打了个哈欠,懒懒的翻了个身,还是没有睡够,不想起。

  霍祁年偏头看向她,见她满脸的困意,也只是问了一句,“一天没吃东西了,想吃点什么?”

  “面吧,素面就行。”

  她闭上眼,把薄毯拉高了一些,裹住自己。

  半个小时后,酒店送来了素面。

  霍祁年目前只能吃流食,所以只是喝清淡的粥。

  虞南栀懒懒的从沙发上坐起,先跑进浴室里简单的洗漱了一番后,才出来。

  等她安静的吃完了面,霍祁年让人把餐盒都收拾了,他才慢慢的开口。

  “今天早上七点零三分,你二伯走了。”

  虞南栀靠在沙发上的身形一僵。

  这种结果,是迟早的事情。

  她低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默默的从沙发上的抱枕下摸出了手机。

  几个未接来电,都是保镖的。

  虞蓉蓉倒是没给她打过一个。

  “你怎么不叫醒我啊?”

  “易白在处理了,你去了也没有用。”

  最多是抱着虞蓉蓉,两个人一起哭一场。

  她原来眼睛就肿着,一看就是昨晚没少哭,要是再哭一场,她的眼睛还要不要了?

  虞南栀拿着手机,犹豫了很久,在和虞蓉蓉的聊天页面上打了字又删掉,最后发出去的就只有两个字。

  【节哀】

  虞蓉蓉还没回她,不过她看到了她今天早上发的朋友圈。

  配图是一支黑色的玫瑰。

  【这一生,你不算是个称职的父亲,当然我也不算是个称职的女儿,我怨过你,恨过你,但在最后的最后,还是希望你可以活得久一点,可以再多陪我一会。】

  虞南栀想,这种时候,什么样的安慰都是没有用的。

  她也不方便多说什么。

  虞南栀叹了口气。

  虞蓉蓉爸爸去世的消息,倒是在早上八点的时候,就被人爆料到了网上。

  大概是很多人都觉得他的命只要用钱吊着,就不会死,甚至之前还有一些爆料说虞蓉蓉在考虑要不要结束治疗,对她的评论众说纷纭。

  【反正要是我躺在那个病床上,没有意识,只能靠呼吸机活下去的话,还不如趁早结束我的生命,那样太痛苦了。】

  【虞蓉蓉要是敢结束她爸爸的治疗,就是不孝!】

  这两种不同的声音也是吵了很久,也终于随着虞蓉蓉爸爸死讯的传出而消停了下来,留下的只有唏嘘。

  但总归还是有人想要搞事情。

  【消息来源确定吗?我怎么那么不信呢?该不会是虞南栀为了平息网上对霍祁年生死的猜测,故意拉她二伯出来挡舆论的吧?】

  【对啊,她二伯死了的消息一传出来,还真的是没有人再提要看霍祁年了。】

  【这事情真的挺诡异的。】

  虞南栀,“……”

  她看过很多阴谋论的言论,但是唯独在这件事情上,让她格外的生气。

  一个是她觉得自己被冤枉了,另外一个则是这种猜测实在是太可笑了!

  因为虞蓉蓉作为直系亲属,还没有在网上回应,所以虞南栀也不方便回应和怼人。

  她看向霍祁年。

  还好,这张帅脸没有受伤,只是看上去有些惨白而已。

  她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粉底和修容,跑到霍祁年的面前。

  “我给你化个妆吧,网上都说你出事了,我用了很多办法,但总是有人不相信,你的公司,还有我家的公司,我都让人暂时把股票停牌了。”

  她晃了晃手里的粉底液。

  “霍祁年,你得出镜一下。”

  至于背景倒是不用换。

  反正现在她和霍祁年出现在医院,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霍祁年作为一个大直男,对于化妆用品还是不大能接受的。

  他皱着眉头,明显的抗拒。

  “非要化妆吗?太娘了,我接受不了……虞南栀!你把这玩意给我拿开!”

  他沉下脸侧首躲避,却被虞南栀扣着下巴掰了过来。

  “你别乱动啊!我不想弄伤你!”

  霍祁年忍了忍,大抵还是觉得不能够接受粉底这种东西出现在自己的脸上,他抬手握住了虞南栀的手腕,惜墨如金。

  “不行。”

  虞南栀挣扎了一下,有些纳闷。

  这个男人伤得这么重,力气居然还这么大,她一点都没有办法挣脱开。

  “霍祁年,你知道我做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的,我要是弄伤了你,我又要哭了。”

  她撇撇嘴,在明亮的灯光下,眼眶里浮动着泪光。

  说哭就哭。

  她不是装的,她本来就很爱哭。

  尤其是昨天经历了那些事情,要不是还有一些烂摊子要她来处理,也只能她来处理,她是真的很想好好的放肆哭一场,宣泄一下自己的情绪。

  男人心头一软,紧握在她手腕的手松动了。

  虞南栀立刻把粉底拍在了他的脸上。

  “你的肤色和我的肤色还有点区别,这个粉底不大适合你。”

  男人闻言,心头松了一口气。

  “不适合就算了,你给我洗掉,拍视频的时候上个滤镜就好了。”

  “你以前都不用滤镜的,现在用滤镜了,不得让人怀疑么?”

  虞南栀低着头,把粉底挤了一些在粉底盘里,然后用刷子取了一些修容粉进去。

  “没事,你忘了我是做什么了的?我可以给你现调一个粉底出来。”

  “……”

  霍祁年有些诧异的看着虞南栀认真地操作着。

  虞南栀有着绝对的色感,从小就很会调色,有段时间,她喜欢炫技,家里的颜料只有基础三色而已。

  那段时间,她的画都是现场调色的。

  后来是她懒了,懒得调色,所以又让人把所有的颜色都给她配齐了。

  除非是她要用的颜色真的买不到,只能自己手动调色之外,她是懒得调一点颜色出来的。

  霍祁年靠坐在病床上,看着虞南栀调色,眼前的女人突然和他记忆中那个浑身都是颜料的小女孩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记得有一次他被他爸打得手骨折,又发高烧,被送进了医院。

  她就是抱着自己的小画板,坐在他的病床旁陪他的。

  和现在,一模一样。

  好像不管过去了多少年,他们之间也从来都没有改变过什么。

  “南栀。”

  他薄唇微动,轻喊着她的名字。

  “恩?”

  虞南栀正认真地调色,头也没有抬。

  “看我。”

  闻言,女人抬起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男人扣住了下巴,吻住了红唇。

  门咔擦一声从外面打开。

  又紧跟着被砰的一声关上。

  虞南栀,“……”

  她微微蹙眉,挣扎了一下,却被霍祁年加深了这个吻。

  刚才匆忙关门的人又再度开了门。

  “抱歉啊。”

  “……”

  虞南栀现在要不是被霍祁年吻住了,否则她真的很想骂一句滚啊。

  易白!

  又是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霍祁年才放开了她。

  “继续吧,调色。”

  他挑了挑眉,温和的眉目间蓄满了笑意。

  虞南栀怪嗔的瞪了他一眼,“你都半残了,还是克制一点吧,霍先生!”

  一会又要害得她被易白说了。

  男人薄唇的笑意够得深了一些。

  “半残?南栀,你是不是在怀疑什么?”

  “没有!我什么都没有怀疑!”

  她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她没事说这个干什么!

  虞南栀重新坐在床边,调色的手却是有些慌乱,一不小心就加重了修容粉的颜色。

  她烦躁地啧了一声,又挤了一点粉底液进去。

  门被人扣响。

  霍祁年的视线从她的身上移开,沉声。

  “进来。”

  易白即便已经不小心的撞见过他们亲吻很多次了,但是依旧觉得有些尴尬。

  尤其是,在医院这种地方。

  他几乎是硬着头皮进来。

  虞南栀正低头调着粉底液的颜色,没看他一眼。

  她现在也不想看任何人,就希望易白快点把话说完,快点离开。

  “那个……你的伤有点发炎的症状,所以,别折腾。”

  虞南栀忍不住的翻了个白眼。

  果然……说教又开始了。

  易白摸了摸鼻子,又看向虞南栀。

  “你也是的,你别……”

  “我什么都没干!”

  她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易白,抢白。

  易白一愣,看虞南栀脾气不好,也就不敢再说她什么了。

  “还有一个,那个针剂已经查出来了,是致幻的精神类药物,很多年前因为副作用太大,所以被禁用了。”

  霍祁年沉脸,“什么针剂?”

  易白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虞南栀。

  虞南栀继续着调色,头也不抬的说,“现在我不想说,你也别问。”

  霍祁年看她是真的有点生气了,所以不敢再逗她。

  他看向还杵着这里的易白,觉得有些碍眼。

  “还有什么事情?”

  “还有就是那个护士死了。”

  易白飞快的说着。

  这话,也是跟虞南栀说的。

  虞南栀拿着刷子调色的手微微一顿,沉默了几秒后,也只是哦了一声。

  “最后一个事情。”

  易白抬眼对上霍祁年有些愠怒的视线,立刻竖起一根手指,解释了起来。

  “就是你二伯的后事……虞蓉蓉那个样子,我看她是处理不了的,我是个外人,不好插手,可能需要你……”

  “不行。”

  霍祁年沉声拒绝。

  这种事情,的确只有虞南栀帮虞蓉蓉是最合适的人选。

  但是霍祁年怕虞南栀在处理的过程里被刺激到了。

  虞蓉蓉那个人……他总归是不大放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