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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文明脸色一变,刚要发作。

  林舟已经转过身,对着身后的团队挥了挥手。

  “卸货!”

  这一声吼,中气十足。

  几十个小伙子从后面的车上跳下来,动作整齐划一,像是一支军队。

  他们喊着号子,把那个庞然大物往会场里抬。

  帆布的一角被风吹起。

  露出了里面黑色的金属光泽,还有一行红色的喷漆字号——【昆仑-01】。

  人群里发出一阵低呼。

  不管懂不懂行,光看那金属的质感,那复杂的管线接口,就透着一股子不明觉厉的工业美感。

  史密斯在人群里眯起了眼睛。

  “有点意思。”他低声说,“看来不是算盘。”

  “那是壳子。”伊万不屑地说,“里面肯定是空的。”

  林舟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群牛鬼蛇神。

  他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等这扇门关上,再打开的时候。

  要么,他林舟身败名裂,成为历史的笑柄。

  要么,这个世界,将从此改写。

  他深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气。

  肺里像是着了火。

  爽。

  “各位。”

  林舟突然开口了。

  声音不大,但穿透力极强。

  “把你们的胶卷都装好。把你们的眼镜都擦亮。”

  “别眨眼。”

  “因为接下来的每一秒,你们都将见证历史。”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大门。

  大门在他身后重重关上。

  “砰!”

  这一声巨响,像是一记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口上。

  门外,瞬间炸开了锅。

  嘲讽声、质疑声、谩骂声,混杂在一起,像是一锅煮沸的泔水。

  但林舟已经听不见了。

  他站在空旷的会场中央,看着那台静静矗立的机器。

  “老伙计。”

  他拍了拍冰冷的机身。

  “准备好了吗?”

  “咱们去给这帮孙子,上一课。”

  会场选在大礼堂。

  这地方平时是用来开表彰大会或者放电影的。木头椅子排得密密麻麻,漆皮都磨掉了,露出里面发黑的木纹。

  今儿个不一样。

  为了这发布会,椅子被撤了一半,腾出空地给那些“洋大人”架摄像机。

  几盏大功率的碘钨灯挂在房梁上,烤得空气里一股子灰尘味儿。那是老房子特有的味道,混合着还没散尽的煤烟味,还有几十号人凑在一起的人肉味。

  场景一:台下的“动物园”

  前三排,坐的都是外国人。

  星条国的史密斯翘着二郎腿,皮鞋擦得锃亮,能照出人影。他嘴里叼着根雪茄,也不点,就那么在那儿晃悠。

  旁边是他的跟班,一个叫杰克的年轻记者,正摆弄着手里的尼康相机。

  “头儿,这光线太烂了。”杰克抱怨道,“拍出来全是噪点。这帮人连个像样的柔光灯都没有?”

  “凑合拍吧。”史密斯哼了一声,眼神扫过台上那块红布盖着的大疙瘩,“反正也就是拍个遗照。明天报纸的版面我都留好了,标题就叫《东方的魔术:如何把废铁变成笑话》。”

  周围几个金发碧眼的洋人听了,发出一阵哄笑。

  他们笑得很放松。

  那种放松,是城里人下乡看猴戏的放松。他们不觉得台上的东西能咬人,只觉得那猴子穿上人的衣服挺滑稽。

  北极熊那边的伊万没笑。他正跟旁边的人抱怨这里的茶水。

  “这是什么?树叶子汤?”伊万端着那个印着红双喜的搪瓷缸子,一脸嫌弃,“连点伏特加都没有。这帮人是不是穷疯了?”

  “伊万同志,忍忍吧。”旁边的人劝道,“看完戏咱们去老莫餐厅,我请你吃罐焖牛肉。”

  “那得快点。”伊万看了看手腕上的上海牌手表(这是他刚用两瓶酒换来的),“我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看一群小学生做手工上。”

  再往后,是国内的记者和“专家团”。

  魏文明坐在第四排正中间。这位置好,既能看清台上,又能跟前排的洋大人搭上话。

  他今儿特意换了身新中山装,口袋里插着两支钢笔。

  “魏老,您看那帮洋记者,笑得那个开心。”旁边的副所长压低声音,语气里透着股酸劲儿,“咱们这次脸可是要丢到姥姥家了。”

  魏文明扶了扶眼镜,嘴角挂着一丝冷笑。

  “丢脸?那是林舟丢脸,关咱们什么事?”他慢条斯理地拧开保温杯,“咱们是来‘把关’的。待会儿只要他们敢胡说八道,咱们就得站出来,维护科学的尊严。到时候,洋大人们还得夸咱们实事求是呢。”

  “高!实在是高!”副所长竖起大拇指,“这就叫大义灭亲!”

  后排角落里,挤着几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他们穿着打补丁的棉袄,眼神里透着焦急和担忧。

  “哎,你说林工他们真能行吗?”一个女生小声问,“我看那几个外国人凶得很,那个眼神,跟看贼似的。”

  “别瞎说。”旁边的男生握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林工既然敢开发布会,肯定有真东西。咱们得信他。”

  话虽这么说,男生的腿却在桌子底下抖个不停。

  场景二:主角登场

  上午九点整。

  大礼堂的广播响了。

  “滋——”

  一声尖锐的电流麦克风啸叫,刺得所有人捂住了耳朵。

  “该死!”杰克骂了一句,“这音响设备是二战时候剩下的吗?”

  史密斯揉了揉耳朵,一脸的不耐烦:“开始了吗?赶紧的,演完收工。”

  就在这时,侧门开了。

  没有音乐,没有鲜花,没有掌声。

  林舟走了出来。

  他身后跟着老陈、小王,还有几个核心技术员。

  这一行人,看着太普通了。

  林舟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灰色夹克,拉链还是坏的,只能敞着怀,里面是一件起球的毛衣。头发有些乱,像是刚睡醒,眼圈黑得像熊猫。

  老陈更惨,工装裤上还沾着机油,手里紧紧攥着一把螺丝刀,好像那是他的护身符。

  小王低着头,不敢看台下,眼镜片上全是雾气。

  这哪像是搞高科技发布的团队?

  简直就像是刚从车间里被拉出来批斗的倒霉蛋。

  台下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

  “上帝啊。”杰克连快门都懒得按了,“这就是他们的科学家?那个老头手里拿的是什么?螺丝刀?他是来修椅子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