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思漫躺在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小屋里,没开灯,屋子里一片漆黑。

  她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手机连着充电线,屏幕的光是房间里唯一的光源。

  她固执的一遍遍刷着手机,指尖因为用力有些发白。

  网上像过年一样热闹。

  所有人都在讨论“修仙”、“锻体”、“引气入体”。

  她一开始以为又是什么网络新梗,直到前天出门,亲眼看见一个男人单手把一辆抛锚的小汽车抬到了路边。

  周围没人尖叫,没人拍照,甚至没人多看一眼,仿佛那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她拉住一个路人问,对方诧异地看她一眼,然后热情解释:“体修啊!力气大点正常,妹子你还没开始练《基础锻体术》吧?赶紧去社区登记领手册啊!”

  体修?锻体术?登记?

  苏思漫脑子嗡嗡作响。

  世界变了,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彻底变了样。

  可她为什么什么都没收到?

  没有社区通知,没有街道宣讲,手机里找不到别人说的那个全民修真服务APP,连新闻推送都干干净净——除了那些她看不懂的、热火朝天的讨论。

  她像个被遗忘在旧时代的幽灵,隔着无形的屏障,看着另一个世界狂欢。

  疯狂刷了两天手机,她终于拼凑出一点线索。

  一切的源头,指向一个名字——殷蓝知。

  看到那三个字的瞬间,苏思漫浑身冰凉。

  她当然知道殷蓝知,更清楚苏家和殷蓝知之间,早就是解不开的死结。

  所以,改变世界的东西是殷蓝知拿出来的,是殷蓝知那个神秘的母亲带来的。

  那么……国家是不是也放弃她了?

  一个能改写国运的奇迹,和一个毫无价值、甚至带着污点的普通女人,选谁放弃谁,答案简直不用想。

  苏思漫躺在黑暗里,盯着天花板上模糊的纹路。

  这套小房子,是她最后的容身之所。

  半个月前,苏家倒了,树倒猢狲散,她无处可去,只能回到这里,她从小和养父母住的地方。

  她在门口蹲了好几天,没等到人。

  直到一场大雨后发高烧,晕倒在楼道里。

  不知道是哪位邻居通知了她的养父母。

  再醒来时,人已经躺在熟悉的床上,额头上贴着退热贴。

  养父母坐在床边,见她睁眼,明显松了口气。

  那一刻,苏思漫恍惚以为,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

  直到养母开口,声音很平静,却像一把钝刀子,慢慢割开她最后一点侥幸。

  “漫漫,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你不是我们亲生的?”

  苏思漫张了张嘴,想辩解,想撒娇,想像以前一样蒙混过去。

  但她看着养母的眼睛,所有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养母从来不会问没把握的问题,她既然问了,就是已经知道了答案

  建立在谎言上的关系,如同泡影一般轻轻一碰就碎。

  房间里沉默了很久。

  最后,养父母站起身,他们的背影在门口的光里,显得疲惫而决绝。

  “房子留给你,我们……要去别的地方了,你……好自为之吧。”

  门轻轻关上。

  曾经温馨的家,瞬间只剩下冰冷的四壁和满屋回忆。

  但是那些回忆此刻想起来,却因为她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而莫名染上了算计的味道。

  她又没有家了,这次是真的,什么都没了。

  苏思漫很清楚,如果这场席卷全国的变革真是殷蓝知带来的,那自己绝不可能从中得到任何好处。

  修仙?她怕是连门槛都摸不到。

  国家……已经放弃她了。

  她撑着沉重的身体爬起来,走到客厅,打开电视。

  调到从不看的新闻频道。

  就像很多年前,她无意间在某个颁奖礼直播里,惊鸿一瞥看到那个穿着火红长裙像玫瑰一样耀眼夺目的女孩站在领奖台上一样。

  这一次,她在国家新闻频道里,又看到了那张脸。

  依旧是明媚夺目,只是眉宇间褪去了曾经的青涩,多了几分沉静与自信,还有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由内而外的力量感。

  女孩站在几位经常在新闻里见到的领导人身边,从容不迫地说着什么。字幕清晰地打出一行字:

  【华夏修仙学院首任大师姐,华夏修真第一人,金丹修士——殷蓝知】

  金丹修士……原来不是玩梗。

  世界真的变了,变得面目全非,而站在浪潮之巅的人,是她最不想看到的那一个。

  苏思漫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里殷蓝知的脸,指甲掐进掌心。

  忽然,她看到了什么,整个人剧烈地颤抖起来。

  新闻画面里,殷蓝知发言结束,微微欠身,走下讲台。

  镜头没有立刻切走,在她即将走出画面的边缘,一个穿着简单衬衫牛仔裤面容清秀的女孩,拿着一个小本子快步走到她身边。

  两人在镜头角落停下,低声交谈了几句,姿态熟稔。

  那张脸……那张脸!

  苏思漫浑身血液都凉了。

  她记得!上辈子,就是她!

  是她后来的生活助理——高韵年。

  那时她在娱乐圈混不下去,准备回家联姻,对外招聘一个生活助理。

  几个候选人里,她选中了高韵年,因为对方说曾是她的“资深粉丝”,了解她的喜好,眼神也真诚。

  那天她要去和联姻对象见面,家里司机临时闹肚子。

  高韵年说她有驾照,只是很久没开,手生。

  苏思漫还笑着鼓励她:“没关系,慢慢开”。

  就是那一天,那辆车,在路口被一辆失控的大货车迎面撞上。

  剧烈碰撞、翻滚、玻璃碎裂的声音瞬间淹没了一切。

  濒死的剧痛中,一些模糊的画面碎片般闪过——驾驶座上,高韵年死死握着方向盘,脸上除了恐惧……为什么还有一丝扭曲的怨恨?

  那段被疼痛和死亡恐惧掩埋的记忆,此刻在苏思漫脑海里骤然清晰。

  她猛地抓起手机,手指颤抖着在搜索框输入“高韵年”。

  只有一个名字,自然搜不出什么。

  她不死心,又点开殷蓝知相关的社交账号,在最新的官方通报评论区里,一条条往下翻。

  忽然,她手指停住。

  一个顶着蓝色天空头像、ID叫“韵年知星”的用户,在一条关于殷蓝知早期经历的科普长文下,留下了很长一段评论。

  文笔细腻,情感真挚,字里行间全是对殷蓝知的心疼与敬佩,末尾还贴了一张手绘的Q版殷蓝知练剑图。

  是她!一定是她!

  她根本不是自己的粉丝!她接近自己,是为了报复!

  报复苏家逼走殷蓝知,报复自己……雇凶灭口。

  她查到了,她没有证据,所以她用了最极端的方式,用一场意外,为殷蓝知报仇。

  苏思漫瘫在沙发上,手脚冰凉,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电视里,殷蓝知和那个清秀女孩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画面中。

  新闻进入了下一个环节。

  她呆坐了很久,才慢慢起身,从当初从苏家带出来的那个名牌包包夹层里,摸出一个很小的银色U盘。

  指尖摩挲着冰凉的金属外壳,苏思漫苍白的脸上,缓缓浮起一点近乎癫狂的笑意。

  殷蓝知。

  就算你现在高高在上,但从前做过的事,就能一笔勾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