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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承勉看着他有些愣神。

  几年不见,他的侄子,已经长这么大了。

  “你变化很大。”

  他哑着声音道。

  “侄儿今年已经十一岁了,再过几年就能像皇叔那般上战场了。”

  戚玉衡将烛台放在床边桌上,自己也顺势坐下。

  他的一举一动都带着矜贵之气,随意却又十分规矩。

  不愧是他弟弟亲自培养的储君。

  戚承勉眸色变得温和,神色不像之前那么带刺。

  “如今哪里用得着你上战场。”

  当初他上战场,是为了母后和弟弟妹妹,为了跟那些奸臣抢兵权。

  如今范文斌不敢动手,还不是因为兵权都在陛下信任的人手里。

  所以镇国公出事,他第一反应便是怀疑范文斌控制的兵部做了点什么。

  现在的大周,四方臣服,虽有异动,但也是内部动乱。

  太子要做的,是如何清肃朝纲。

  戚承勉想的,戚玉衡自然也想到。

  只是这个眼神,戚玉衡便猜到他在想什么。

  “皇叔,朝堂就像没有硝烟的战场,镇国公满门覆灭,如今的兵部,还需皇叔来掣肘。”

  “我问过许老爷子,他说昭缨那个丫头能种灵药,这你可知晓?”

  戚承勉突然转移话题。

  戚玉衡有一瞬的愣怔,随即点了点头。

  “我知道,绵绵是有些特殊,她种的药草会比一般的药草更好,即便不是当季的药草,她也能种出来,有她在,许神医给您治病,定能事半功倍。”

  没想到侄儿对这小丫头评价颇高,戚承勉也有些错愕。

  京中都说皇室对静安郡主十分宠爱,如今看来,确实如此。

  妹妹和侄儿对她都颇为信任,甚至有种将她当成自己人的意思。

  “你叫那丫头,绵绵?”

  “这是她的小名,好像是武英将军给她起的小名,昭缨是侄儿与胡太傅为她起的名字,父皇选的,不过我们一般都叫她的小名。”

  “绵绵,小棉袄,倒是个可爱的小名,武英将军应当很喜欢这个孩子。”

  戚承勉垂下眼眸,低声念着这个名字,似是在想,当初林砚秋给她起小名时的情形。

  戚玉衡有些疑惑,下意识打量着自家皇叔。

  却遭他剜了一眼。

  “行了,说正事。”

  戚承勉不想再跟他谈这件事,便换了个话题。

  翌日。

  戚玉衡和戚凝悄悄离开了靖王府,只留下许仁和绵绵为戚承勉解毒。

  几天过去,戚承勉整个人瘦脱了相。

  冼平不由得怀疑,许仁是在报复他们家王爷。

  “许神医,这……这药能不能再调调?我们王爷每天喝完药都吃不下饭了……”

  许仁冷着脸抬眸望去,吓得冼平浑身一僵。

  这杀人的眼神,不同王爷那种沙场嗜血的惊悚。

  却让人后背发凉。

  “那是药,你以为是什么膳食方子吗?说改就改!”

  许仁本就恼火,被他这么质疑,更是大怒。

  冼平也顾不上他生气,继续说道:“可,可王爷瘦成这样,也不是法子啊!”

  “你是医者还是我是医者?”

  冼平:……

  这老爷子怎么回事,怎么年纪越大,脾气越大?

  绵绵轻轻拍了拍师父的背,给他顺气,朝着冼平使了个眼色。

  冼平见状,连忙拱手告辞。

  下午,绵绵从戚承勉房间出来,冼平已经等在院子里了。

  绵绵看着地上脚印杂乱的雪地,便知道冼平十分着急。

  看见她出来,冼平忙不迭地迎上去。

  “静安郡主!”

  可话到了嘴边,他又停了下来。

  “阿平叔叔可是有什么想问的?”

  绵绵笑眯眯地看着他。

  冼平见她这温和的样子,杂乱的心突然就平静了下来。

  他憨憨地挠了挠头。

  “王爷说郡主有超乎年龄的沉稳,我一开始还不明白,现在倒是想通了。”

  “阿平叔叔,其实我师父很着急,你们平时问那么多,会让他更烦躁。”

  绵绵替师父解释道。

  “着急?”

  冼平以为她误会,连忙解释:“我们没有不相信许神医,就是,就是担心王爷的身体。”

  王爷瘫痪的这几年,身体一年不如一年。

  但在王爷刻意锻炼之下,身体消瘦却不算羸弱。

  可这几天,肉眼可见地瘦脱相,他们能不害怕,不担心吗?

  “我师父心中有数,他着急,是因为王爷的毒比他想象中更深,身体情况,也比他想象中更差,这些年,王爷一直没有好好睡觉吧?”

  绵绵反问道。

  冼平愣愣地点头。

  “王爷时常梦魇,有时候甚至喊都喊不醒。”

  “所以我给他调的熏香起效了,这是一个好的征兆,但这几天我和师父反复调了药方,王爷的情况反而急转直下,师父发现,他的身体太弱了,受不住那些药力。”

  听见她说王爷受不住,冼平一下子又急了。

  绵绵连忙抬手,制止住他的话。

  “但你放心,那些药虽然猛,但起效也极快,时间越短,对王爷身体的损伤就越小,我师父性格本就不受拘束,你们天天不让他出门,又天天追着他质问他,他就更恼火了。”

  听了绵绵的话,冼平一下子愣住了。

  这些天,他们也确实是太急躁了。

  “王爷对我们有救命之恩,当初若不是王爷为了救我们几个,他也不会伤得这么重。”

  冼平垂下头,高大的身影也跟着颓了下来。

  “你们着急,我师父也着急,一碰上就是火花四溅,我建议你们最近都在外围守着吧,院子里的就交给我和师父。”

  绵绵提出衷心的建议。

  冼平有些羞愧地摸了摸鼻子。

  老大的人了,竟然还要小孩哄,多少有些丢人。

  随后,冼平朝着绵绵郑重地鞠了一躬。

  “王爷就有劳郡主了!”

  有了这次奇怪的谈话,靖王府的氛围一下子就变好了。

  许仁也不急躁了,药效的副作用也逐渐减弱。

  没过几日,戚承勉便多吃了半碗饭。

  冼平等人得知这个消息,高兴得手舞足蹈。

  许仁又冷哼一声。

  “聒噪!”

  冼平众人连忙噤声。

  绵绵轻轻拽了拽师父的衣摆,许仁的神色这才缓和了些。

  戚承勉拢着外袍,坐在窗边歇息,便将这一幕收入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