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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猜测和低呼被电梯门缓缓合上的声音切断。银色金属门映出两人并肩而立的模糊身影,穆禾紧紧抿着唇,盯着不断下降的楼层数字。

  狭小的空间里挤满了人,顾彦承下意识将穆禾护进怀里。

  他身上淡淡的木质香调侵袭过来,一个劲儿往她心里钻。

  “为什么来这里?”她终于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压抑的火气。

  “不是你让我来的?”顾彦承笑着问。

  电梯抵达一楼的提示音清脆响起,门开,外面是门诊大厅喧嚣的人流。他抬手,下意识扶了一下她的后背。

  “你是我老婆,我过来找你有什么不可以吗?还是,你害怕他们知道我们的关系?”

  “老爷子的葬礼全程都有记者报道的,谁还不知道你的身份吗?”

  穆禾嘴角动了动,却不知道说什么。

  “咦,昕馨呢,我不是让她在大厅等你的吗?”

  “我打电话给顾彦深,让他接她回去了。你上班我也要上班,实在没时间陪她。”

  “可是,我觉得昕馨……”她好像挺可怜的。

  “禾禾,她是邹顺英的女儿,她必须承受这个身份带来的结果。”

  他不是慈善家,这些年他每走一步都披荆斩棘,他顾着穆禾都来不及,实在没有办法顾上她。

  穆禾也懂,顾家的发家史并不光荣。有荣耀,也伴随着牺牲,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光鲜亮丽的。

  “禾禾,我们先去吃饭,我有事要跟你谈,老爷子留了东西给你。”

  “啊?”穆禾顿了一下。

  “一会儿再说吧。”

  顾彦承订了一家私房菜馆。

  这家菜馆每天只接待四桌客人,店主是顾彦承的朋友。

  雅间比较私密,他们的谈话也比较隐秘。

  “禾禾,以后离邹顺英一家远一点。”顾彦深在遗产争夺中没占到什么便宜,只怕还有后招。

  “哦,知道。”

  老爷子的葬礼,让她看透了一些事情。

  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曾经不可一世的三房,实力仿佛一下就被二房压了下去。

  顾彦舟在葬礼上意气风发,颇有未来家主的风范。

  二房子女各个都是业界翘楚,三房只有一个顾彦深,顾昕雨根本成不了气候,顾昕馨已经属于豪门边缘化的子女,连自己最亲的人都不待见她,她的意义是什么呢?

  “现在没有外人了,你可以跟我说正事了吧?”

  穆禾心里想着,顾彦承要跟她说的话,不是离婚就是遗产。

  婚肯定要离的,遗产她也不会要,当初协议上已经写得很清楚了。

  她已经想好了,不争不抢轻松出局。

  “禾禾,老爷子为你单独设立了50亿的信托基金。”

  “额,信托基金什么的我也不太懂。你直接说这笔钱怎么给你吧,我一分都不会要的。将来我们离婚了,你能还我清白就行。”

  “老婆,你在说什么傻话?”

  “我知道,现在这个时间点离婚对我们都不太好,我说以后。你什么时候方便,告诉我一声就行,总不能一直委屈某位白小姐。”

  “禾禾,白箬薇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

  “她说什么,还重要吗?”如果不是顾彦承授意,白箬薇会跟她说那些话吗?他跟白箬薇之间的事,他心里没数吗?

  “禾禾,我跟白箬薇真的没什么,一切都是……”

  “好啦,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饿了,先吃饭了。”

  她给过他机会的,但是现在她已经不想听了。

  她不想顾彦承给她希望,又无情地粉粹。

  她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婚了,无论什么她都不会再动摇。

  “好,我们先吃饭。”

  该说不说,这家私房菜还是很好吃的,尤其是他们家的豉油鸡和咖喱叉烧,抄手也特别鲜美。

  就是一顿饭吃了六千块,实在太贵了!

  将来她和顾彦承离婚了,可能就吃不到这么好的餐厅了,还有点小可惜。

  肚子是吃饱了,一会儿她回去怎么面对同事还是个问题。

  穆禾一路上都在盘算着,该怎么跟他们说。

  “我送你上去?”

  “我谢谢你哦,你还嫌不够乱是吧?”穆禾打开车门,赶紧逃离他的视线。

  这个人也真是的,有什么话不能晚上回家再说,非得中午过来找她说?

  不过,好像是她打电话让他来接顾昕馨的……

  完了,手机好像还在他车上。

  穆禾刚套上白大褂,扣子还没系齐,就听见护士站那边传来一阵极力压抑却仍泄露出来的骚动。

  几个年轻的小护士挤在一起,眼睛亮晶晶地望向走廊入口,互相用胳膊肘轻轻碰着。

  “我的天啊,今天走了什么**运,一天遇见顾四两次?”

  “啊啊啊,真的好帅啊,怎么会有这么帅的人!”

  穆禾心头一跳,隐约猜到什么。她快步走出值班室,刚到走廊,就见顾言承正从电梯方向不疾不徐地走来。

  午后的阳光透过尽头的玻璃窗,给他挺括的深灰色大衣镀上一层柔和的暖边。

  他手里拿着她的手机,姿态随意,仿佛只是顺路。然而这身与医院格格不入的精致考究,以及那张偶尔出现在金融新闻版面上的面孔,足以让这一层的空气都微妙地停滞、升温。

  “顾先生?”同科室的李医生正准备去查房,猛地刹住脚步,推了推眼镜,惊讶地看看顾言承,又回头看看穆禾。

  “你好。”顾言承微微颔首,礼节周到,脚步却未停,径直走到穆禾面前。

  “手机。”他递过来,声音不高,但足够让附近竖着耳朵的人听清,“落在副驾了。”

  他的指尖不经意般轻轻擦过她的掌心,留下一片温热的触感。

  穆禾脸上微热,几乎是夺过自己的手机。

  “谢谢……麻烦你专门送一趟。”她声音有点干。

  “不麻烦。”顾言承看着她,目光在她略显匆忙的白大褂上停留一瞬,“午饭吃得太快,胃有没有不舒服?”

  这话问得自然又私密,周遭竖起的耳朵似乎又伸长了几分。连不远处推着治疗车经过的资深护士长,都放慢了动作,眼角余光扫了过来。

  “没有。”穆禾摇头,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更被周围无声的注视烘得耳根发烫,“你……快回去忙吧。”

  “好。”顾言承从善如流,却并没立刻转身,而是抬腕看了眼表,“晚上我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