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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人叨扰?”

  婆婆又问了一遍。

  沈知微并未说话,婆婆便没能发现沈知微。

  这让诡异也纳闷起来。

  桌上被灌满一碗米茶。

  于情于理附近都该有人的啊。

  疑惑并未持续太久,沈知微决心主动出击。

  “婆婆。”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不去触犯那“入寮需静”的规则。

  不能询问“如何离开彼岸”,沈知微还有其他问题呢。

  问米婆的肩膀耸动一下,像是在笑。

  她没有正脸,也无需回头。

  “原来是个丫头……让婆婆好好瞧瞧。”

  她慢慢逼近沈知微,腐臭的刺鼻气味猛地钻进沈知微的鼻中。

  “呀,是个新面孔呢。”婆婆咯咯地笑着。

  “这里,很久没有新面孔了。”

  “婆婆,我一定要召唤逝者吗?我,没有什么可以召唤的。”沈知微紧张地问。

  问米婆有些疑惑。

  “人类怎么会没有逝者可求,还是说你并非经历生离死别?”

  问米婆坐在竹桌的长凳上。

  宣纸上的规则消失不见,问米婆提起毛笔,在宣纸上写着什么。

  “若没有逝者,何来问米?”

  “不过,你可以问自己。”

  问米婆停下手中的笔,另一只手拿起宣纸,上面寥寥几笔便画出了沈知微的模样。

  沈知微可不敢答应。

  问自己,不就是让自己成为逝者吗?

  “我有逝者。”沈知微肯定道。

  宣纸上的沈知微消散,不留下一丝痕迹。

  问米婆的规矩一。

  【请小声呼唤逝者三声,并呈上逝者画像,若无画像,后果自负。】

  她没有画像,但是她可以自己画。

  她问,“婆婆,我可以自己画吗?”

  问米婆没有拒绝,将宣纸和毛笔递给她。

  沈知微平日有个兴趣爱好,便是绘画,她在人类世界也是这般遇到白绘辰的。

  她闭上眼,再一睁眼,提笔作画。

  也许是毛笔实在用不习惯,也许很久未画丢了手感,最后呈现在宣纸上的是一个奇怪无比抽象的家伙。

  问米婆看到画像都愣了一下。

  就算是仇人,画成这样气也该笑了。

  沈知微强忍住才没能笑出声。

  “这……”问米婆欲言又止。

  但她什么都没再说,将画像摆放,伸出手:“丫头,请。”

  沈知微将头上的发卡放在竹桌上作为信物,又小声默念三遍那人的名字。

  抬起头,问米婆的发丝逐渐扭曲变化,原本的正脸逐渐化作她所念的人的模样。

  天宇。

  那个最终被白绘辰吃掉的家伙。

  沈知微没想到还能以这种方式见面。

  “你想问什么?”

  连声音都是天宇的声音。

  沈知微有些不敢直视他,眼神盯着天空,说:

  “我想知道「彼岸」究竟是什么,如何才能摧毁它。”

  不让问如何离开,那就问如何摧毁。

  天宇的眼珠子转了转,他回答:

  “「彼岸」啊……它永不坠落。”

  能从天宇口中听到这么文雅的话也是头一回见。

  问米婆的规矩三。

  【逝者的回答从不直言,也绝不说谎。】

  沈知微又问:“永不坠落是什么意思?”

  “困于其中的一切,休想挣脱这片土壤,一旦扎根于此,将永不凋零。”

  好文艺啊。

  沈知微根本搞不明白。

  她只能跟着文艺一把:“若连根拔起,可解?”

  “你怕是做不到。”

  “我做得到。”沈知微说。

  她做不到也必须做到。

  她绝对不会永远地困在这里,她一定会找到方法离开这里。

  天宇瞥了她一眼。

  那个眼神像是问米婆自己由心散发的鄙夷。

  她可不信有人能撼动「彼岸」多年的格局。

  诡异不可能,人类更不可能。

  米茶飘出的雾逐渐稀薄,沈知微知道米茶将凉,便停止提问。

  茶凉之后,天宇的脸跟随着问米婆消失,碗中的米茶也干涸。

  一切好似停留在问米之前。

  沈知微挠挠头。

  还以为真的能召唤逝者呢,原来只是一个幌子,真正回答的还是问米婆。

  这让她联想起人类世界那些所谓的大祭司,自称能通灵尔尔的。

  实际不过是自导自演。

  问米婆大概也是如此。

  虽然没能给出一个准确的回答,可从问米婆那句“你怕是做不到”,让沈知微意识到。

  「彼岸」可以摧毁。

  无法离开应该是「彼岸」本身限制人和诡异的,只要「彼岸」摧毁,就没有什么能限制她了。

  沈知微转身,快步离开问米婆的茶寮。

  她不再去寻找所谓的“生路”,而是在清点“死路”的数目。

  刚刚路过的重复的没有变化的街道,再往回去一看已经传来喧闹人语。抬起头发现天色渐晚,月亮高悬。

  ——【阴阳街】

  一栋看起来最普通不起眼的低矮民居,混杂在阴阳街中,却和其他复制粘贴的屋舍完全不同。

  ——【无名居】

  一个挂着不同颜色纸扎人偶的铺面,里面摆放着各色各样的纸制品。

  ——【纸扎铺】

  刚刚离开的、挂着米黄色布帆的简陋茶室。

  ——【问米婆的茶寮】

  一座位于小镇边缘的宽敞院落,门口挂着两个白色灯笼,上面写着黑色的“奠”字。

  ——【义庄】

  一个突兀地立在十字路口中心地戏台,红漆剥落,露出里面被虫蚀的木料。台上空无一人,却依旧传来咿咿呀呀的唱腔。

  ——【古戏台】

  以及,在视野所能及的最远处,那片隆起的、密密麻麻布满墓碑的荒芜之地。

  ——【坟场】

  沈知微已经绕着「彼岸」一圈。

  初步统计下来一共七个不同的地点,不出意外的话这里只有七个诡异。

  阴阳街、无名居、纸扎铺、问米婆的茶寮、义庄、古戏台、坟场……

  这就是扎根于此地的诡异,也是令人恐惧的诡异。

  沈知微深呼吸,给自己加油打气。

  既然要逐一击破,就不要畏惧任何一个诡异。

  沈知微并没有拿「问米婆的茶寮」开刀。

  虽然看着简陋且只有一个地方,可越小并不一定就越弱。

  眼镜男背叛了她,那他说的那些话不一定可信。

  沈知微也需要一定时间缓缓。

  她将目光投向那座不起眼的「无名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