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陈渊被困鬼宅的这几天内,黑水镇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可实际上却是暗流涌动、流言纷纷。

  南市巡捕房一老一少被喜轿“娶”走的事,人尽皆知,所有人都觉得他们活不下来。

  可总捕头江龙却像是中了邪一样,下令全镇搜寻,宣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一开始的时候,百姓们还感慨江总捕头重情重义,对待巡捕房的人很是负责。

  可整整两天过去,巡捕们日夜奔走,挨家挨户地盘查,一时间闹得人心惶惶。

  商户们更是叫苦连天,就连正常营业都做不到了。

  而最关键的是,这一通搜寻下来,却什么线索都没发现。

  巡捕房内部也开始出现抱怨的声音。

  “赵老头和陈小子肯定没了。喜轿出手,哪留过活口啊?”

  “唉,总捕头这回也太执着了,咱们兄弟都快累趴了。”

  “不过我听说,好像已经有很多商家联名去找镇长说这事了......”

  就在第三天的下午。

  一个苍老却挺拔的身影在两名仆从的搀扶下,缓缓走进了巡捕总房的大堂。

  此人正是黑水镇镇长,沈文渊。

  他已经年近八十,须发皆白,脸上布满皱纹,唯有一双眼睛明亮有神。

  黑水镇能从几十年前的小村落发展到如今富庶一方的大镇,几乎全是靠他年轻时的治理,因此老镇长在黑水镇上威望极高。

  江龙看见他后,连忙起身,快步走上前搀扶着他,

  “沈老,您怎么亲自来了?”江龙语气很是恭敬。

  沈文渊摆了摆手,先是缓缓坐下,然后抬眼看向江龙,目光和蔼却自带一份威严,

  “江总捕头,老夫听说.....你这两日,动静不小啊,都有人抱怨到我这里了。”

  江龙知道瞒不过老人,索性便将这一切娓娓道来。

  “老赵师徒俩失踪的事情有蹊跷,喜轿索命,向来不留任何痕迹。”

  “可这次现场却有外人活动的痕迹,我怀疑老赵他们的失踪是人为导致。”

  沈文渊静静听完他的推测,轻轻叹了口气,

  “赵巡捕是个好人,这些年他帮过镇子上不少人,老夫也记得他的情。”

  “可是江龙啊,”

  他话锋一转,

  “你是巡捕房的总捕头,掌管着整个镇子的治安,责任重大。”

  “如今却为了两个大概率已经不在人世的人,兴师动众,搞得整个镇子都不得安宁。”

  江龙沉默不语。

  他自然听见了那些街坊邻居的抱怨声,但是他更相信自己的判断。

  万一......老赵两人距离生机就差他这一份力呢?

  沈文渊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又缓缓开口道,

  “喜轿为祸六十年,从未有过人生还,这一点你我都清楚。”

  “你心中存着一份义气,老夫明白,也很欣赏,但凡事都要有个度。”

  “黑水镇不止有老赵和他那个年轻徒弟,还有数千户人家,上万口人要吃饭,要生活。现在什么线索都没有,能够搜寻到这种地步,仁义已尽。”

  “即便是真的有什么隐情,日子还长,以后未必找不出蛛丝马迹。眼下,该收手了。”

  大堂里一片寂静。

  江龙垂下目光,表情有些黯然。

  沈文渊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他没法反驳。

  身为总捕头,的确不能只顾私情,还需要顾全大局。

  “沈老教诲,江龙明白了。是属下考虑不周,行事过激,扰乱了镇子的安宁。”

  沈文渊闻言,这才露出一个笑容,

  “你能明白,老夫便放心了。你是个有担当、有分寸的人,黑水镇的安危,日后还要多多倚重于你。”

  老人说完,撑着扶手,有些吃力地想要站起。江龙连忙上前搀扶,小心地扶起他,一步步送出总房大门。

  江龙站在总房前的台阶上,望着马车逐渐远去。

  他布满老茧的大手摩挲着刀柄,眼神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

  这时王猛从旁边走过来,压低声音道,

  “总捕头,那我们......”

  江龙没有回头,目光依旧望着沈文渊离去的方向,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份决绝,

  “依照沈老所言,所有的搜查全面暂停,让兄弟们好好休息,安抚商户百姓。”

  他顿了顿,转过头看向王猛,眼神锐利如刀,“但是,你亲自去挑几个信得过的兄弟,暗地里继续调查!”

  王猛闻言精神一振,“是!总捕头!”

  江龙点了点头,最后望了一眼南市的方向,转身走回总房大堂。

  大堂的牌匾上写着的“秉承公正”四个鎏金大字,在夕阳下熠熠生辉。

  ......

  老镇长勒令巡捕房停止搜捕的事,很快便传遍了黑水镇的大街小巷。

  王家嫂子得知此事后,心中的巨石总算是落了地。

  这几天,巡捕房的人就没消停过,就连他们济世医馆也没能幸免,前堂后院,都被人搜了个遍。

  王老大夫对此气得胡子直抖,连连跺脚,

  “赵兄是我的恩人!我王济世就算是再猪狗不如,也做不出害他的事!你们竟然搜到我的头上!”

  巡捕们只能赔着苦笑,拱手道“例行公事”。

  如今人都撤走了,街面上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王嫂子也松了口气,总算是清净了。

  可这么一清净下来,她便注意一个奇怪的事,自家男人这两天似乎不对劲。

  话比以前少了,还总是一种心事重重的模样。

  而且总是半夜起来出去,直到快天亮才会回来。

  起初王嫂子没细想,但现在越琢磨,越觉着不对劲。

  她很快便意识到一个可能。

  王杰肯定是外面有人了!

  这世道,男人有了本事,心就容易野。

  王杰虽说在总房一直郁郁不得志,可好歹也是个巡捕,比起寻常百姓强太多了。

  最近镇上不太平,他是不是借着搜寻查案的由头,去会哪个小狐狸精了?!

  她决定弄个明白。

  这天夜里,王杰又是悄然起身下床。

  王嫂子这次根本没睡,特意等王杰脚步声远离,她才悄摸爬起来,光着脚跟上。

  月色黯淡,医馆后院一片寂静。

  她看见王杰的身影走向后院角落里那间堆放杂物的厢房。

  那屋子常年锁着,早年间用来储存药材的地库入口就在里面,后来药材都挪到了前堂旁边新修的库房。

  这地库就废弃了,里面除了破旧家具,也没什么东西。

  王嫂子心里咯噔一下,藏得这么隐蔽?!

  好你个王杰,居然敢给老娘搞金屋藏娇!

  眼瞅着王杰打开门锁,走了进去。

  王嫂子等了片刻,也跟着进去。

  借着微弱的月光,她看见通往地库的木板被掀开了。

  空洞洞的入口里面,隐约传来王杰刻意压低的说话声。

  真是这里!

  王嫂子气得胸口起伏,心中又是愤怒又是酸楚!

  她倒要看看,是哪个不要脸的**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