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田城的广场上,大内义弘拖着那条断腿,手里的木棍在青石板上敲出极其不规律的“笃、笃”声。

  跪在地上的益田兼见,此刻已经被五花大绑,嘴里的布团刚被粗暴地扯下来。

  这位几刻钟前还在做着“西国霸主”美梦的男人,现在眼珠子都要瞪出眼眶,死死盯着大内义弘那张扭曲得像厉鬼一样的脸。

  “大内……你疯了!”益田兼见声音嘶哑:

  “你带着外人……屠戮同族!幕府将军不会放过你的!山名家也不会放过你的!”

  “同族?”

  大内义弘停下脚步,歪着脑袋,像是听到了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话。

  他那只剩下三根手指的右手,费力地从腰间拔出一把从地上捡来的破烂肋差。

  因为手指残缺,他握刀的姿势很别扭,却透着一股子令人胆寒的邪气。

  “益田君,你看看那边。”大内义弘用刀尖指了指不远处正在列队、神情漠然的明军神机营。

  “那是神。”

  大内义弘的脸上浮现出一种病态的潮红:

  “在神的眼里,我们算什么同族?”

  “我们是虫子,是矿工,是耗材!你居然还指望京都那个只会喝茶跳舞的足利义满能救你?醒醒吧!”

  “噗嗤!”

  话音未落,大内义弘手中的肋差没有任何花哨,直挺挺地扎下去。

  刀尖扎进了益田兼见的大腿,避开了动脉,血飚了出来,人却死不了,只会痛得发出杀猪般的惨嚎。

  “啊啊啊——!!大内!你不得好死!!”

  “这一下,是为了上个月你抢了我两船米。”大内义弘嘿嘿笑着,拔出刀,带出一串血珠,然后再次狠狠扎下。

  “噗嗤!”

  “这一下,是为了你刚才骂我疯狗。”

  “啊!!”

  “噗嗤!”

  “这一下……不为了什么,就是想听你叫唤。你的惨叫声,比这世上最好的三味线还要动听啊!”

  大内义弘像个不知疲倦的屠夫,一下又一下地捅刺着。

  他避开了要害,专门挑肉厚的地方下手。鲜血溅了他一脸,流进他的嘴里,他甚至伸出**了舔,露出一副陶醉的神情。

  周围跪着的两千多名益田家俘虏,个个面如土色,浑身筛糠。

  他们看着昔日高高在上的主公,此刻像条野狗一样被人虐杀,但是他们却是丝毫不敢动。

  蓝春骑在马上,皱着眉头看着这一幕。

  “啧,真他****。”蓝春一脸嫌弃地对身边的蓝斌说道:

  “虽然咱们那是行伍之人,杀人不过头点地。这老瘸子,心理绝对有问题。这就是倭人的武士道?怎么看着像泼妇撒泼?”

  蓝斌面无表情地擦拭着手中的短火铳,眼皮都没抬一下:

  “**好啊。若是他不疯,咱们还得费心思去管这几千号俘虏。现在你看,这群俘虏看他的眼神,比看咱们还怕。”

  “这叫恶人还需恶人磨。狗咬狗,一嘴毛。让他咬,咬得越狠,这帮倭人就越听话。”

  蓝春撇了撇嘴,指着益田城那低矮的天守阁:

  “不过话说回来,斌子,这帮倭寇是真穷啊。刚才让弟兄们去抄家,你猜怎么着?”

  “没钱?”蓝斌收起火铳。

  “何止是没钱!简直是叫花子窝!”蓝春骂骂咧咧道:

  “这就是他们口中的‘一国之主’?那个什么天守阁,还没咱家金陵城外的马厩气派!”

  “那地板踩上去咯吱响,我都怕一脚给踩塌了。”

  “粮仓里倒是有些米,大概两万石吧。”

  蓝春比划了一下:“结果一半都是陈米,发霉的!还有那些兵器,大多是竹枪,铁甲都凑不齐五百副。”

  “这特么也好意思叫城?咱大明随便拉个富点的村子,围墙都比这修得讲究!”

  “这就是眼界的问题了。”蓝斌淡淡说道:

  “在井底待久了,看见一只癞**都觉得是巨兽。这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安身立命的根本了。”

  此时,广场上的惨叫声终于弱了下去。

  益田兼见已经成了一滩烂肉,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彻底凉透了。

  大内义弘喘着粗气,扔掉手里卷了刃的肋差。

  他顾不上擦脸上的血,拖着那条残腿,一瘸一拐地走到蓝春的马前。

  “扑通”一声。

  大内义弘毫不犹豫地跪下,额头重重磕在满是尘土和血污的地上。

  “天朝将军!”大内义弘的声音透着一股子极度的亢奋:

  “逆贼益田兼见已伏诛!此人不仅抗拒天军,还私藏大量铁器,意图谋反!罪该万死!”

  蓝春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满身血污的“金牌带路党”,似笑非笑:“行了,别磕了。再磕死过去,谁给老子带路?”

  “益田家这两千多号人,你看怎么弄?”蓝春用马鞭指了指那些俘虏。

  大内义弘猛地直起腰,转过身,面对着那群曾经可能是他盟友下属的武士和足轻。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卑微的断腿囚徒,而是代表着“天罚”的执行官。

  “都听好了!”大内义弘嘶吼着:

  “你们的主公益田兼见,因亵渎神明,已被天罚处死!”

  “你们本该一同陪葬!但天朝上将仁慈,念上天有好生之德,特许你们——赎罪!!”

  “赎罪?怎么赎?”一个胆子稍大的武士颤声问道。

  “去银山!!”大内义弘双臂张开,像个狂热的**徒:

  “去把那些沉睡在地底的银子搬出来!献给天朝!献给大明太子殿下!”

  “只要你们肯干活,就能活命!不仅能活命,还能吃到白米饭!”

  “谁要是敢跑……”大内义弘指了指地上益田兼见的那堆烂肉,阴森森地笑道:“这,就是下场!”

  人群一阵骚动,但看着周围那一圈黑洞洞的枪口,和那个浑身是血的疯子,所有人都把头低到了裤裆里。

  没人敢反抗,甚至连眼神接触都不敢。

  蓝春满意地点了点头:“这老小子,忽悠人倒是有一套。行了,留下五百弟兄押送这批‘猪仔’回银山。斌子,下一站去哪?”

  蓝斌从怀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羊皮地图——这是刚才从大内义弘那缴获的。

  他用手指在地图上划了一道线,指尖停在一个名字上。

  “这里。”

  “津和野城,吉见氏。”

  “吉见氏?”蓝春探过头看了看:“这地儿有什么讲究?看着也不大啊,也是个村级规模吧?”

  “刚才那个死瘸子说了。”

  蓝斌收起地图,目光投向西方的群山:

  “吉见家控制着石见国最好的几个铁矿,而且他们家养着一大批铁匠。咱们现在光有银子不行,矿镐、铲子、钻头,这些损耗太大了。”

  “咱们带来的工具不够用,得让这帮本地人自己造工具,去挖他们自己的矿。”

  蓝斌语气里透着一股冷意:“而且,听说这吉见家号称‘石见之矛’,以武勇著称,家族里的武士最是硬骨头。”

  “硬骨头?”

  蓝春眼睛一亮:“老子这辈子,最喜欢啃的就是硬骨头。我就想看看,是他们的骨头硬,还是咱神机营的**硬!”

  “大内义弘!”蓝斌突然喝道。

  “奴才在!!”大内义弘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起来,一脸谄媚地凑到马前。

  “你知道津和野城怎么走吗?”

  大内义弘眼睛瞬间瞪大,闪烁着狼一样的绿光:

  “知道!太知道了!吉见正赖那老东西,以前仗着家里铁多,没少卖高价农具给我!那是条老狐狸!”

  “很好。”蓝斌扬了扬下巴:

  “你带路。告诉兄弟们,这一趟不光要人,还要把他们城里的铁匠铺、风箱、锤子,连同打铁的老师傅,哪怕是学徒,都给老子全须全尾地带回来。”

  “少一个铁匠,我就剁你一根脚趾头。”

  大内义弘浑身一颤,随即脸上露出更加疯狂的笑容:

  “请将军放心!奴才这就去叫门!吉见正赖要是敢不给,奴才亲自把他扔进炼铁炉里去!”

  “全军听令!”

  蓝春拔出腰刀,在空中虚劈一记。

  “目标津和野!急行军!谁要是掉队,晚上没肉吃!”

  “吼——!!”

  神机营的士兵们发出一阵哄笑。

  庞大的队伍再次开拔。

  这一次,队伍里多了两千多名垂头丧气的俘虏,还有那几十车发霉的陈米。

  夕阳西下,将这支红黑相间的钢铁巨兽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大地的尽头。

  ……

  数百里外,京都。

  金阁寺的倒影在镜湖池中随着微风轻轻晃动。

  室町幕府的第三代将军,被誉为“日本国王”的足利义满,正身穿华丽的狩衣,跪坐在茶室中,动作优雅地打着茶沫。

  虽然他已经卸任将军之职,出家为僧,法号“道义”,但这全日本的权力,依旧牢牢攥在这个光头男人的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