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瞧瞧。”

  “这可是孤费了大力气,特意给孔公,给天下读书人找回来的‘真经’。”

  孔彦绳手心里全是汗,颤巍巍地翻开第一页。

  只扫了一眼,他的老脸就皱成苦瓜。

  “婆罗门……刹帝利……吠舍……首陀罗?”

  孔彦绳抬起头,眼神里除了茫然,还夹着三分读书人特有的傲气和不屑:

  “殿下,这不就是番邦蛮夷那一套吗?那些天竺阿三,一个个黑得像炭,跟未开化的猴子似的,他们的规矩,能有什么大用?”

  “蛮夷?”

  朱雄英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

  “孔公,格局小了。”

  朱雄英在那书页上轻轻点了点:

  “你把这‘婆罗门’三个字,在心里换成‘大儒’;把‘刹帝利’,换成‘勋贵武将’;把‘吠舍’,换成‘商贾百姓’。”

  说到这,他身子微微前倾:

  “至于这‘首陀罗’和‘达利特’嘛……你就当成是‘**’和‘**籍’。来,孔公,受累再读一遍。”

  孔彦绳一怔。

  他下意识地按照朱雄英教的法子,在脑子里搞了个词语替换。

  视线再次落在那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上,这一次,字还是那些字,意思却全变。

  “婆罗门(大儒)者,从造物主之口而生,洁净无垢,掌管祭祀与解释经典,乃人间之神。无论犯下何等罪孽,国王不可杀之,不可刑之,只可流放。其名讳即尊荣,所到之处,万民跪拜,供奉钱财妻女,视为无上荣耀……”

  啪嗒。

  孔彦绳手一抖,差点没拿稳册子。

  一股子凉气顺着脚后跟直冲天灵盖,激得他头皮发麻,浑身汗毛都竖起来。

  这是什么阴间……哦不,这是什么阳间大道!

  这他**不就是儒家那帮老头子,做梦都想搞成的终极形态吗!

  “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

  孔彦绳嘴唇哆嗦着:“这书上写的……这婆罗门,竟然真的不用交税?不用服役?甚至……杀了人都不用偿命?”

  “不仅不用偿命。”

  朱雄英的声音轻飘飘:“在那个地方,这套规矩不是律法,是神谕。是刻在那些**民骨头缝里的钢印。”

  “那些底层的首陀罗和达利特,也就是你眼里的**民,他们生下来就信这套。”

  “他们觉得,自己活着的唯一意义,就是把血汗榨干了供养婆罗门。”

  “你把他们往死里踩,他们不仅不造反,还得跪在地上谢恩,觉得这是在‘积德’,是为了下辈子投胎能当个人。”

  朱雄英凑近孔彦绳那张因为充血而涨红的老脸:

  “孔公,在大明,你们想兼并点土地,还得防着锦衣卫查账,防着御史弹劾,晚上睡觉还得怕老百姓拿锄头砸门,对吧?”

  孔彦绳拼命点头,脖子都要摇断了。

  何止是怕,简直是提心吊胆!

  特别是洪武爷这把屠刀悬在头顶,贪点钱跟玩命似的。

  “但在天竺……”

  “地,全是你们的。人,全是你们的。他们种出来的粮食,你们拿走九成九,剩下那一丢丢让他们饿不死,他们还得爬过来亲吻你的脚趾头,感谢大老爷赏饭吃。”

  轰隆——!

  孔彦绳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

  去他**大同社会!

  去他**圣人教化!

  眼前这个才是天堂!

  这才是读书人该去的地方!

  “这……这简直是……”孔彦绳死死捧着那本册子:

  “这简直是把‘礼’字,刻进了老天爷的眼珠子里啊!”

  “这不叫礼。”

  朱雄英冷笑一声:

  “这叫阶级锁死。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生下来就得去阴沟里打洞,永世不得翻身。”

  “在那边,一旦这套东西搞起来,读书人……哦不,新婆罗门,就是神。活着的、喘气的神。”

  朱雄英背着手,看向窗外阴沉沉的天空:

  “在大明,皇权压着你们,律法管着你们。”

  “但在天竺,只要你们手里握着这本‘经典’,握着解释权的笔杆子,再配合上你们刚才学会的‘物理儒学’作为刀把子……”

  他猛地回头:“谁敢不服?”

  孔彦绳二话不说,把那本册子猛地往怀里一揣,贴着胸口肉放着,生怕被人抢了去。

  他再抬起头时,那双老眼里哪里还有半点之前的颓废和恐惧?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狂热。

  “殿下……”孔彦绳声音带着紧张之感:

  “这种好地方……真的……真的归我们?”

  “不是归你们。”朱雄英纠正道:“是归‘大明儒家’。”

  朱雄英走回桌边:“大明人太多,地太少。读书人也太多了,多到为了一个七品芝麻官,几万人把狗脑子都打出来了。”

  “你们在朝堂上拉帮结派,在乡下兼并土地,图个啥?不就是为了点特权,为了点碎银子吗?”

  “现在,孤给你们指条明路。”

  朱雄英盯着孔彦绳:

  “带着那些在大明混不下去的读书人,带着那些整天只会空谈误国、除了嘴硬一无是处的废物……滚去天竺。”

  “去把那里原本的婆罗门干掉,把他们的神像砸了,换成孔圣人的像。”

  “去告诉那些**民,以前的神死了,现在的神,姓孔!”

  “以后,你们就是天竺的‘新婆罗门’。”

  “至于怎么让那些人信服……”

  朱雄英瞥了一眼孔彦绳:“孔公,你在午门不是已经‘悟’了吗?”

  孔彦绳愣了半秒,随即爆发出一阵怪笑。

  “悟了!彻底悟了!”

  孔彦绳脸上露出一抹狰狞的笑意:“道理讲不通,就讲物理!《论语》感化不了,就用刀剑感化!”

  “反正那些**民听不懂圣人言,那就打到他们听懂为止!打服了,自然就是顺民,就是最好的‘礼’!”

  “妙啊!实在是妙不可言!”

  “在大明,我们是被拔了牙的狗。去了天竺,我们就是牧羊的狼!”

  孔彦看向朱雄英,眼里闪烁着精光:“殿下,这事儿,老夫干了!只是……”

  “光靠我们孔家一家,恐怕吃不下这么大的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