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能……能看出是什么吗?”他声音颤抖。

  老者凝神探查许久,摇摇头:“施术者手段极其高明,隐于你的本源之中,若非老夫修炼的功法特殊,根本察觉不到。不过……”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诡异的光:“这手法,倒让老夫想起一桩旧事。百年前,苏家曾用一种秘法,在族人体内种下灵引,用以温养特殊血脉,待成熟后……取而用之。”

  苏家。

  秦昭雪的母亲,苏希冉,正是苏家人。

  而秦昭雪……身怀琉璃骨。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串成了一条狰狞的毒蛇,狠狠咬在秦昭阳心头。

  是她。

  一定是她!

  在他体内种下这种恶毒的东西,吞噬他的修为,毁他的前途——就因为他曾经取过她的血?剥过她的骨?

  可那不是他自愿的!是母亲做的!是家族需要的!

  凭什么报复在他身上?!

  “啊——!!!”

  秦昭阳仰天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眼中最后一点理智彻底崩碎,只剩下滔天的恨意。

  恨秦昭雪。

  恨苏希冉。

  恨太一宗。

  恨这个抛弃他、嘲笑他、辜负他的世界!

  “前辈!”

  他猛地抓住老者的衣袖,指甲几乎掐进对方皮肉里,眼中是疯狂的赤红,“教我!教我变强!教我能杀了她的方法!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老者看着他眼中熊熊燃烧的仇恨之火,满意地笑了。

  那笑容,像是看到最完美的作品。

  “好。”

  他取出一枚漆黑的玉简,按在秦昭阳额头。

  “此乃《玄阴噬灵诀》,正适合你的体质。以他人灵力精血为食,夺天地造化于己身——修炼此功,进境一日千里。”

  “但需记住,一旦开始,便再无回头路。你将为正道所不容,为天地所弃。”

  秦昭阳没有丝毫犹豫。

  他接过玉简,神识沉入。

  无数阴毒诡谲的功法信息涌入脑海,伴随着尸山血海的幻象,和万鬼哭嚎的声音。

  但他不在乎。

  他只要力量。

  只要能复仇。

  夕阳彻底沉没,黑夜笼罩山林。

  满地尸体开始冰冷,血腥味引来了远处的妖兽低吼。

  秦昭阳站起身,擦去脸上的血污。

  月光下,他的眼神再也不是从前那个骄傲却空洞的亲传弟子。

  而是一头刚刚挣脱锁链、准备择人而噬的——

  恶鬼。

  青玄宗。

  秦昭雪盘膝而坐,双目微阖。

  自从熔炼混沌灵根、开辟本源空间后,她对灵气的感知敏锐了十倍不止。

  不仅天地间的灵气流动清晰可辨,就连与自身血脉相连的那份微弱感应,也变得明确起来。

  ——那是她留在秦昭阳体内的混沌灵气。

  忽然,床中的秦昭雪猛地睁开了眼。

  来了。

  一股熟悉的源自同源血脉的灵力,正沿着那条看不见的纽带,不断涌来!

  若是从前,她或许会欣喜。

  但此刻,她的眉头却骤然蹙紧。

  不对。

  这股灵力……太浑浊,太暴戾。

  灵力中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气,甚至让她的神魂也跟着这些污浊的灵气被拖入地府。

  有数道凄厉的声音回响在耳畔。

  “唔……”秦昭雪闷哼一声,脸色微白。

  那股污秽灵力已涌入经脉,所过之处,混沌灵力本能地排斥、沸腾,传来阵阵灼烧般的刺痛。

  更让她心惊的是,灵力深处竟隐隐透出一抹暗红血色,带着令人心悸的杀戮气息。

  “秦昭雪!停下!”

  野鹤的声音在她识海中炸响,前所未有的严肃甚至带着一丝惊怒。

  “立刻切断联系!把这股灵力逼出去!一丝一毫都不能留!”

  秦昭雪毫不迟疑,立刻逆转功法。

  丹田内的混沌灵根紫光大盛,一股沛然柔和的排斥之力自内而外爆发,将那涌入的污秽灵力狠狠“推”了回去。

  同时,她心念如刀,强行斩向那条纽带。

  “铮——”

  一声无形的断裂轻响在灵魂深处荡开。

  纽带断了,那股污秽灵力的来源也被彻底隔绝。

  秦昭雪喉头一甜,嘴角渗出一缕血丝。

  强行切断血脉联系的反噬不小,但比起吸收那股灵力的后果,这代价微不足道。

  她喘息着抹去血迹,内视己身。

  尽管反应迅速,仍有一丝极细微的暗红戾气残留在经脉角落,如同跗骨之蛆,正被混沌灵力缓慢而坚定地消磨、净化。

  “野鹤,那到底是……”

  “杀业。”

  野鹤的声音沉重,带着久远岁月里沉淀下的冰冷,

  “以邪法夺取他人精血灵力,尤其是虐杀修为高于或与自己相仿者,其灵力中便会沾染受害者临死前的极致怨念与戾气,还有施术者自身沉沦恶道的业力。”

  “这种东西,寻常修士沾上一丝便会心魔丛生,根基受损。”

  他顿了顿,语气更沉:“你那位‘好弟弟’,已经彻底踏上邪路了。”

  “而且看他这灵力中驳杂的怨念数量……死在他手上的人,恐怕不止一两个,修为也都不低。”

  秦昭雪沉默。

  尽管早有预料,尽管心中恨意未消,但亲耳证实秦昭阳不仅堕落,更已开始屠杀同道以修炼邪功,她仍感到一阵冰冷的寒意沿着脊椎爬上。

  “他给我的那些灵力里……”她想起方才感应到的那些破碎意念,“有很多……很年轻的修士。”

  “多半是他在外狩猎的目标。”

  野鹤冷哼,“这些邪功,初期进阶极快,但需要大量资粮。你断了他的血,他便只能向外求索。这修仙界,弱肉强食,落单的低阶修士,从来都不少。”

  房内陷入沉寂。

  窗外月色清冷,洒在秦昭雪苍白的脸上。

  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秦昭阳还很小的时候,也曾拉着她的衣袖,奶声奶气地叫她“姐姐”,把偷偷藏起来的糖糕分她一半。

  那时的眼睛,干净明亮。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是从第一次被父母告知“姐姐的血能让你舒服”开始?

  是从习惯了索取而无需付出开始?

  还是从所有人都告诉他“你是天才,你的一切需求都应被满足”开始?

  人心腐坏,非一日之功。

  “前辈,那丝残留的戾气,可会有碍?”她收敛心绪,问起更实际的问题。

  “无妨。你的混沌灵根乃万气之祖,最擅包容转化。这点戾气,花些时日便能彻底炼化。只是切记,日后若再有感应,务必第一时间切断,绝不可贪图这点东西。”

  野鹤叮嘱,“吞食此等灵力,如同饮鸩止渴,看似修为暴涨,实则根基尽毁,心魔深种,终将沦为只知杀戮的怪物。”

  秦昭雪郑重点头。

  她比任何人,都更珍惜这来之不易的重生与力量。

  然而,事情的发展,比他们预想的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