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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半个月,秦昭雪三人几乎日日都要去灵犀宗“报到”。

  她把赢来的兵器重新熔铸,交给那家小炼器铺售卖。

  铺子从最初的门可罗雀,到如今竟排起了长龙——只因掌柜萧赤严格执行“每日仅售三把”的规矩,任凭买家出价再高也绝不多卖。

  这夜,秦昭雪从灵犀宗返回留仙城,照例去铺子收取当日售剑的灵石。

  远远便看见铺子外已有人打起了地铺,只为明日开市时能抢到一柄如今已名动留仙城的灵剑。

  “昭雪仙长,您来啦!”

  掌柜萧赤虽年长她数十岁,语气却恭敬至极,双手奉上一袋沉甸甸的灵石,“这是今日的收益,请您过目。”

  秦昭雪正欲如常开炉再炼三剑,却察觉萧赤目光灼灼,欲言又止。

  “有事?”她问。

  萧赤搓了搓手,略显局促:“这个……确实有桩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是有人想定制灵器?”

  “仙长慧眼!”萧赤顿时眉开眼笑,“是位世家公子前来相托,说价格随您开,材料他来想办法。”

  这已不是第一批找上门的客人。

  人人都对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炼器师充满好奇,但秦昭雪此前一概回绝。

  一来嫌麻烦,二来她尚未悟出律,并无把握锻造地品灵器。

  野鹤说过,律需千锤百炼方能得见,她如今虽能将上品灵器臻至化境,却总差那临门一脚。

  她正欲再次回绝,却听萧赤压低声音道:“这次来的人……是苏家的公子。”

  “苏家?”秦昭雪指尖微顿,“哪个苏家?”

  “便是那个以剑道名震东域的苏家啊!他们族中秘传一种特殊炼材,所出本命剑堪称绝世。连他们都找上门来,可见仙长您……”

  萧赤越说越激动,“咱们这小店也算熬出头了!要不要趁势换个更大的门面?”

  他兀自说得兴起,一抬眼,却见秦昭雪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极灿烂的笑。

  那笑容真切,却寻不着一丝欣喜;

  明媚,又渗着若有似无的冷意。

  萧赤没来由地脊背一寒:“仙长若是不愿,我、我这就去回绝……”

  “不,”秦昭雪轻声打断,眸中似有幽焰跳动,“答应他们。转告苏家:找我炼器,价格按市价十倍计,且十柄起接。”

  她略一停顿,语气淡得像一阵风:

  “若他们不愿,那便作罢。”

  萧赤如蒙大赦,连连点头:“明白!小老儿一定把话带到!”

  他犹豫片刻,又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个……上回小老儿提过,想请您做铺子东家的事,不知您考虑得如何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返俭难。

  这铺子寂寂无名几十年,秦昭雪一来便震动全城。

  若她哪天抽身离去……萧赤不敢想。

  于是便想出这个法子留下她。

  他提出的条件极为优厚:秦昭雪分文不出,只需将所炼器物交予铺中售卖,便可占股分成。

  秦昭雪却兴致缺缺。

  她炼器本是为熔炼根骨做准备,至于往后如何,尚未细想。

  “再容我想想。”她道。

  萧赤不敢催促,只连连躬身:“应当的,仙长慢慢考虑,慢慢考虑。”

  第二日清晨,秦昭雪一如既往地随吴晗意与江逐风前往灵犀宗。

  历经半月切磋,三人几乎将灵犀宗内外门弟子挑了个遍。

  秦昭雪专攻筑基境,江逐风横压金丹以下,而金丹期以上的对手,则尽数由吴晗意接下。

  山门前的广场上,围观的灵犀宗弟子越聚越多,敢于下场应战的却寥寥无几。

  “怎么,”吴晗意单手叉腰,立于山门之前,目光扫过黑压压的人群,声彻四方,

  “堂堂灵犀宗,竟无人敢再来应战了么?”

  非是灵犀宗弟子怯战,实是这青玄宗三人“洗劫”得太狠。

  大部分弟子的灵石、材料乃至贴身兵刃,早已输得干干净净,如今真是囊空如洗,拿什么去赌?

  这半月下来,青玄宗简直像是来灵犀宗进货的,赚得盆满钵满。

  见激将法也无人响应,吴晗意眼中难掩失望,叹了口气:

  “唉,既然无人,那便算了。我们换个地方便是,诸位,承让了。”

  她转身示意秦昭雪与江逐风离开。

  三人尚未御剑,忽闻身后人群爆发出阵阵惊呼,声浪如潮:

  “大师兄出关了!”

  “是贺师兄!贺师兄来了!”

  “我的天,连亲传大师兄都被惊动了吗?”

  “这下看青玄宗还如何嚣张!”

  刹那间,风云微滞。

  一股无形的威压如潮水般漫过全场,喧嚣鼎沸的人声顷刻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让开一条通路,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山门深处。

  一道玄色身影,缓步而出。

  来人身姿挺拔,墨发以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面容俊朗如刻,眉眼间却凝着化不开的冷冽。

  他并未刻意释放灵压,然其周身自成领域,步履所及,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肃穆。

  他仅仅是站在那里,便如同山岳临渊,成为了整个天地的中心。

  灵犀宗亲传首席——贺熙渊。

  他目光平淡地掠过吴晗意,最终落在她手中那柄流光溢彩的长剑上,声音清冷,不带丝毫波澜:

  “灵犀宗,贺熙渊。”

  “请道友,赐教。”

  吴晗意感受到那股深不可测的气息,非但不惧,眼中反而燃起炽热的战意。

  “青玄宗,吴晗意!”

  她清喝一声,身形已如离弦之箭疾射而出,手中灵剑绽出夺目寒芒,剑势如银河倒泻,直取贺熙渊中路。

  这正是她最为凌厉的起手式。

  贺熙渊静立原地,直至剑锋临体前三寸,才微微侧身。

  指间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柄造型古朴的长剑,看似随意地向上一点。

  “叮——!”

  一声清脆悠扬的剑鸣响彻四野。

  双剑交击的瞬间,吴晗意只觉一股绵长浑厚的巨力顺着剑身传来,手腕微麻,凌厉的攻势竟被这轻描淡写的一指尽数化解。

  她心中凛然,剑招立变,身影如穿花蝴蝶,剑光化作漫天星辰,从四面八方罩向贺熙渊,速度之快,留下道道残影。

  然而贺熙渊依旧从容,他的剑势并不华丽,甚至有些古朴笨拙。

  每每总是在间不容发之际,以最简洁、最精准的轨迹点在吴晗意剑势最薄弱之处,将其精妙剑招一一瓦解。

  越是交手,贺熙渊那古井无波的眼眸中,越是泛起一丝几不可查的涟漪。

  这剑法……

  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萦绕心头。

  并非招式的雷同,而是剑意中蕴含的那份一往无前的决绝,以及于灵动诡变中深藏的某种古老韵律,都让他感到一种诡异的亲切。

  仿佛在何处见过同源之物,可细想之下,却又捕捉不到任何确切的线索。

  究竟……在何处见过?

  这缕疑虑并未影响他的发挥。

  觑准吴晗意一个疾攻换气的微小间隙,贺熙渊剑势陡然一变,化守为攻!

  古朴长剑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如潜龙出渊,直刺而来,速度快得超越视觉捕捉的极限!

  吴晗意瞳孔一缩,横剑格挡。

  “铛——!”

  一股远超之前的沛然巨力轰然爆发!

  吴晗意虎口剧震,长剑险些脱手,整个人被这股力量推得向后滑出十余丈,方才勉强稳住身形,体内气血一阵翻涌。

  她持剑的手臂微微颤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坦然抱拳:

  “我输了。贺道友剑道通玄,佩服。”

  贺熙渊收剑而立,深深看了她一眼,那抹熟悉感依旧盘桓不去。

  他微微颔首,算是回礼,并未多言,而是把目光转向不远处的秦昭雪。

  他轻启唇瓣,“你就是苏希冉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