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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村的男女老少,几乎都出动了!

  他们手,拿着自己家,能找到的,所有能响的东西。

  脸盆,铁锅,拖拉机零件……

  叮叮当当,敲得是震天响!

  村口还拉起了一条,用红布写的歪歪扭扭的横幅。

  “热烈欢迎英雄父子,光荣回家!”

  陈大海坐在车里,看着眼前这让他永生难忘的一幕,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下来。

  他这辈子,何曾受过如此高规格的“礼遇”?

  他感觉自己,已经走上了人生的巅峰!

  陈凡没有让他下车。

  他只是摇下车窗,让陈大海坐在车里,接受着全村人那如同朝圣般的崇拜的目光。

  车子缓缓地在人群的簇拥下,驶向了村东头。

  然而,车子并没有在陈大海那间,破败的茅草屋前停下。

  而是径直地开到了那栋让陈大海,嫉妒得发疯的崭新的二层小楼前。

  “凡子,这……这是干什么?”

  陈大海看着眼前这,气派非凡的新房子,有些发懵。

  “爸,到家了。”

  陈凡的脸上,依旧是那副孝顺得无懈可击的笑容。

  他打开车门,再次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将陈大海从车上小心翼翼地抱了下来。

  然后,推着轮椅,在一片赞美声中走进了新家的院子。

  “从今天起,您就住在这里。”

  陈凡指了指,院子东边,一间早就收拾得干净的房间。

  “这里,就是您以后的卧室。”

  陈大海看着那崭新的木床被褥,和那雪白的墙壁,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

  “我……我住在这里?”

  “当然。”陈凡点了点头,那语气,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您是我爹,您不住在这里,住哪儿?”

  “我陈凡就算再不是东西,也不可能让我这个为了救我而断了腿的英雄父亲,

  还去住那个,四面漏风的茅草屋啊!”

  “那我以后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要被全县的人,戳脊梁骨骂死?”

  陈凡的这番话,说得是情真意切,感人肺腑。

  让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那些记者和领导,都再次为他这个“大孝子”的品格,而深深地折服。

  陈大海听了,更是感动得一塌糊涂。

  他心里的那点因为白秀莲被抓而产生的,小小的疙瘩,也在这番话里烟消云散。

  什么**爱情!

  什么**真爱!

  都是假的!

  到头来,能靠得住的还是自己的亲儿子啊!

  他抓着陈凡的手,老泪纵横。

  “好……好儿子……爹……爹以前,是对不起你……

  你放心……爹以后,一定……一定好好地看着你过上好日子……”

  “爸,您说的这是什么话?”

  陈凡“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您是长辈,我是晚辈。伺候您,孝顺您,那都是天经地义的!”

  他说着,就将陈大海推到了房间里。

  房间里。不仅生活用品一应俱全。

  桌子上,甚至还摆着一台崭新的,十四寸的黑白电视机!

  这在当时可是稀罕玩意儿!

  整个村子都找不出第二台来!

  “这……这是给我的?”

  陈大海看着那电视机,眼睛都直了。

  “当然。”陈凡笑着说道,

  “您以后腿脚不方便,出不了门,就在屋里看看电视,解解闷。”

  “我还特意,给您请了个保姆,孙大婶家的一个远房亲戚,人老实,手脚也麻利。

  以后就由她来,专门负责您的饮食起居。”

  “您想吃什么,就跟她说。想喝什么也跟她说。”

  “总之,一句话。

  您以后,就什么都不用操心了,只管在这里享清福就行了!”

  陈凡的安排,不可谓不周到。

  简直就是把陈大海,当成太上皇一样,给供了起来。

  陈大海听得是心花怒放,他感觉自己简直就是掉进了福窝里。

  他甚至开始觉得,自己这条腿断得,好像也不是那么亏了。

  ……

  送走了那些,前来探望的领导和记者。

  喧闹的院子,终于安静了下来。

  张翠兰和林芳晴,从楼上走了下来。

  她们看着那个,被安置在东厢房里的男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复杂。

  “凡子,你真的……要让他一直住在这里?”

  张翠兰的语气里,还是有些担忧。

  “妈,您放心。”

  陈凡看出了她的顾虑,他走到母亲的身边,轻声地说道,

  “我把他的房间,安排在一楼的最东边,跟咱们的卧室,隔着老远。

  平时,有保姆照顾他,他也不会出来。

  碍不着您的眼。”

  “而且,”陈凡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只有让他住在这里,住在这个他曾经最嫉妒,最想占为己有的地方。

  每天看着我们,过着他最向往的生活,却又永远都得不到。”

  “这才是对他最好的‘孝顺’,不是吗?”

  张翠兰看着儿子那,与年龄不符的深邃而又冰冷的眼神,心里没来由地打了个冷战。

  她突然发现自己这个儿子,好像变得越来越让她看不懂了。

  但她知道,儿子这么做,都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她和芳晴。

  这就够了。

  ……

  东厢房里。

  陈大海正美滋滋地,躺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看着崭新的黑白电视机。

  电视里,正放着他最喜欢看的武打片。

  保姆孙大婶的亲戚,一个四十多岁,沉默寡言的农村妇女,正一声不吭地给他削着苹果。

  这种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生活,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了,从主屋那边隐隐约约传来的一阵欢声笑语。

  是陈凡,张翠兰,还有林芳晴的声音。

  他们好像在讨论着,等孩子生下来,要叫什么名字。

  那笑声是那么的开心,那么的幸福。

  陈大海脸上的笑容,慢慢地凝固了。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和嫉妒,从他的心底猛地涌了上来。

  这个家明明是他的。

  这栋房子也应该是他的。

  可现在,他却只能像个外人一样,孤零零地躺在这个角落里。

  听着别人的幸福,看着别人的欢笑。

  而他自己,却成了一个连路都不能走的废人。

  他突然觉得,嘴里的苹果不甜了。

  电视里的武打片,也变得索然无味。

  他猛地将手里的苹果,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不看了!不看了!烦死了!”

  他冲着正在给他收拾床铺的保姆,没好气地吼道。

  那个保姆被他吓了一跳,但脸上却没有任何的表情。

  她只是弯下腰,默默地将地上的苹果捡了起来,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整个房间,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剩下,电视机里,那“咿咿呀呀”的唱戏声,和陈大海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

  他突然感觉,这个看似豪华舒适的房间,就像是一个华丽的牢笼。

  将他死死地囚禁在了这里。

  他看着窗外那片属于他儿子的,广阔的商业帝国,正在冉冉升起。

  而他这个“英雄父亲”,却只能像个可怜的囚徒一样,在这里慢慢地腐烂老去。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他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看着不远处,主屋里那温馨明亮的灯光,和他儿子那若隐若现的挺拔的身影。

  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了过来。

  这或许才是他那个“孝顺儿子”,对他最残忍的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