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太后在看见王德禄的那一刻就意识到今日怕是罚不了苏稚棠这丫头了。

  虽说皇上派人来慈宁宫送赏的次数也不少,但像现在王德禄亲自来送的情况却很是少见。

  最近的这两次又多同这丫头相关。

  让她不由得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怀疑。

  皇上是真的看上这丫头了。

  她神色微动,声音染上了几分温度:“竟是如此,棠丫头快些起来吧。”

  “你这孩子真是实心眼,怎不同姑母说?害的姑母险些误会了你。”

  苏稚棠无语了片刻,悄悄地翻了个白眼。

  这时候就是姑母了,论变脸还真是没人能比得过这永安侯府出来的人。

  王德禄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他笑道:“皇上的话奴才已经传到了,奴才告退。”

  太后轻轻颔首。

  王德禄转身欲走,经过苏稚棠的时候驻步冲她行了一礼。

  笑道:“那……苏姑娘,明日见。”

  苏稚棠轻笑道:“辛苦王公公了,明日见。”

  王德禄走后,苏太后又详细问了几句今日在乾清宫的事。

  她在乾清宫待了这么半天,没有发生什么她是不信的。

  苏稚棠滴水不漏地答了,至于她信不信,她可管不着。

  毕竟,现在博取苏太后的信任和好感已经不重要了。

  苏太后微微皱了下眉,觉得眼前的女子好似有些脱离了掌控。

  但见苏稚棠还是那副低眉顺眼的模样,便有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

  皇上派了人来说明日还要寻她,便是在不轻不重地敲打了……若是她今日又将她罚了就是明摆着打了皇上的脸。

  也罢,来日方长。

  就算是她往后一飞冲天,成了高位妃嫔。

  也要叫她一声母后。

  “下去罢,往后机敏着些,莫要给侯府蒙羞。”

  苏稚棠左耳进右耳出:“是。”

  说完,苏太后又想到了冯嬷嬷昨日说的,谢怀韫似乎见着了苏稚棠的事,慢慢沉下了脸。

  “往后少在花园内逗留,以免招惹是非。”

  苏稚棠不知这“是非”从何而来,但这老太太难伺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更年期吧。

  “臣女明白。”

  ……

  王德禄一瘸一拐地回到乾清宫内,心中默默流泪。

  宫中之人都觉得他这太监总管有排面,是皇上身边的第一人,宫中的娘娘小主都得给他一点薄面。

  却不知他昨日才受了罚,今日还要带伤背锅。

  当真是命苦啊。

  谢怀珩听到他进来的声响,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道:“东西带到了?”

  王德禄忙应道:“带到了,带到了。”

  谢怀珩轻轻“嗯”了一声,继续行云流水地写着字:“她可还喜欢?”

  王德禄微微琢磨了一下他的态度,很快就想好了措辞。

  叹了口气:“嗨呀,皇上您有所不知。”

  “方才奴才去的时候,苏小姐就在那前殿里头跪着呢。”

  “奴才进去之前还隐约听着……太后娘娘好似要罚她跪佛堂呢。”

  王德禄满面愁容:“一跪便是三个时辰,还不准用晚膳,也不知苏小姐那小身板扛不扛得住啊。”

  谢怀珩的笔一顿,在宣纸上留下了一块突兀的重痕。

  王德禄骤然感受到空气中似乎多了几分冷意。

  他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就听谢怀珩不轻不重地笑了一声:“太后还是那么喜欢罚跪人。”

  他想到今天苏稚棠说的,这些天膝盖就没好过。

  那娇娇抱怨的小模样别提多可怜了。

  想来那时候便是被这般罚过了,才起身身慢了片刻。

  眼底的冷意更甚:“既然那么喜欢罚跪人,那便让她身边那老嬷嬷跪给她看,省得往后罚得这般不知轻重。”

  “至于什么缘由,你随意扯个便是。”

  王德禄庆幸自己揣摩对了,他就知道皇上心里头是向着苏小姐的。

  “是,奴才这就派人去传话,然后安排人去盯着。”

  谢怀珩平淡地应了一声,心中琢磨着快些将人纳入宫中。

  至少作为他的棋子,总不能被旁人欺负了去。

  又看向他:“你下去再领十杖。”

  王德禄身子一僵,不知道自己又是哪里触到这位脾性阴晴不定的君王的不悦了。

  愣愣道:“啊?”

  怎么揣摩对了还要受罚啊……

  谢怀珩眼底酝酿着寒意:“怎么,是朕说得不够清晰?”

  王德禄忙道:“清晰,清晰,奴才这就去领十杖……”

  他苦哈哈地又退下去了。

  虽然知道皇上心知肚明那些行罚的人会故意给他放水,不至于让他真下不来床。

  但这罚可是实打实地存在的。

  王德禄百思不得其解,总不能是揣摩成功了反还挨打吧?

  以前皇上的脾气可没这么奇怪啊。

  他垂头丧气地走了几步,忽然福至心灵。

  神色古怪了一瞬。

  总不能……是因为他方才说了苏小姐那小身板,所以才……

  王德禄觉得头上飘雪,怎一个怨字了得。

  先不说他压根就没敢瞅人家身板如何,他一个太监,他又能如何?!

  王德禄无语了片刻,将手中的拂尘递了出去,趴在了那行刑的板子上。

  一名侍卫问道:“王公公,今日又来了?可要再垫一层布垫子在上头?”

  王德禄稳稳趴着,纳闷极了:“垫吧,今日也轻些,指不定明日还得继续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候着呢。”

  “得嘞。”

  ……

  谢怀珩看着那宣纸上写毁的字,心中没来由地烦躁,竟是再不能静下心来写了。

  他看着空荡荡的大殿,忽而觉得少了些什么。

  有些过分安静了。

  谢怀珩静静地站了片刻,薄唇抿着锋利的弧度。

  漆黑如墨的眸子透着丝丝的凉薄,强行将这不应该出现的莫名情绪压下。

  正当他欲要翻开一旁被搁置已久的书籍之时,外头传了人来禀报,逍遥王谢怀韫求见。

  谢怀珩有些不爽地啧了一声。

  刚觉着安静,便有聒噪的人来了。

  将那记录了与狐妖有关的异闻藏入奏折之下:“让他进来。”

  随后便听见了谢怀韫快步而来的声音。

  “皇兄!皇兄,我将那画像带来了,这下可以帮臣弟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