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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事长让我给周先生带了份小礼物,希望您会喜欢。”李叔说着,将手里的一个包装精美的长方形礼盒,递给了周弈。

  那礼盒很重,入手冰凉。

  周弈接了过来。

  “替我谢谢江董。”

  “一定带到。”李叔完成任务,没有丝毫逗留的意思,“江小姐,周先生,不打扰了。”

  门被关上。

  客厅里陷入一片死寂。

  “打开看看。”江晚的声音很冷。

  周弈撕开包装,打开了那个沉甸甸的盒子。

  里面没有奢侈品,也没有古董。

  只有一叠厚厚的,用牛皮纸袋装着的文件。

  他拿出文件,解开上面的绳子。

  第一页纸上,是他的个人信息,姓名,年龄,身份证号,清晰得让他心头发寒。

  他翻开第二页。

  那是一张他从未见过的,他自己的照片。

  大概七八岁的样子,穿着破旧的衣服,脸上脏兮兮的,正蹲在福利院的墙角,狼吞虎咽地吃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已经发了霉的馒头。

  照片的右下角,用红色的字体,标注着拍摄的时间和地点。

  周弈的手指,猛地收紧。

  他继续往下翻。

  一页,又一页。

  全都是他被尘封在记忆最深处,连他自己都快要忘了的,不堪的过往。

  他为了一个龙套角色,给副导演下跪。

  他因为没钱交房租,被房东像狗一样赶出家门,在冬天的公园长椅上睡了一个星期。

  他高烧到四十度,为了不错过一个试镜机会,把自己泡在冷水里强行降温。

  每一张照片,每一个文字记录,都像一把生了锈的刀,在他已经结痂的伤口上,来回地,残忍地切割。

  这不是一份礼物。

  这是一份赤裸裸的,带着血腥味的警告。

  一份来自上位者,对一个闯入他们世界的,底层爬虫的,傲慢的羞辱。

  “我们知道你是谁。”

  “我们知道你所有的卑劣和不堪。”

  “你,不配。”

  周弈的呼吸变得急促,他感觉自己胸腔里的空气,都被抽干了。

  他拿着那叠纸的手,开始剧烈地颤抖。

  他忽然想笑。

  他也确实笑了出来。

  那笑声一开始很低,压抑在他的喉咙里,然后越来越大,越来越失控,最后变成了近乎癫狂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着,身体因为笑得太过用力而弯了下去,眼泪从眼角滑落。

  他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一个自以为穿上了华服,就能混进上流舞会的小丑。

  结果在舞会开始前,就被人当众扒光了衣服,露出了底下那身肮脏破烂的戏服。

  江晚就那么安静地看着他。

  看着他笑,看着他流泪,看着他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绝望的野兽。

  她的脸上,没有同情,没有怜悯,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意外。

  仿佛眼前的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直到周弈的笑声,渐渐变成了压抑的,痛苦的喘息。

  她才走过去,从他那双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的手里,抽走了那叠文件。

  周弈没有反抗。

  他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无力地跌坐在地毯上,双手捂住了脸。

  江晚拿着那份足以摧毁一个人的文件,没有再看一眼。

  她转身,走到客厅角落那个看起来价格不菲的红木酒柜旁。

  她没有从里面拿酒。

  而是拉开了酒柜下方的一个抽屉。

  里面是一台小型的,家用的碎纸机。

  她打开开关,机器发出了低沉的嗡鸣。

  然后,她当着周弈的面,将那叠记录了他所有不堪和挣扎的文件,一页一页地,送进了碎纸机的入口。

  “刺啦——”

  纸张被锋利的刀刃卷入,撕裂,粉碎。

  那些不堪的过往,那些屈辱的记忆,那些他拼了命想要掩埋的黑暗,都在这刺耳的声响中,变成了一堆毫无意义的,细碎的纸屑。

  周弈透过指缝,看着这一幕,整个人都僵住了。

  碎纸机停止了工作。

  客厅里恢复了寂静。

  江晚关掉电源,擦了擦手,仿佛只是处理掉了一份无关紧要的**。

  她走到周弈面前,蹲下身,与他平视。

  “为什么?”周弈终于放下手,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声音沙哑得厉害。

  江晚看着他,那张总是带着玩味和算计的脸上,此刻却是一种周弈从未见过的,冰冷的,坚硬的平静。

  “因为他碰了我的东西。”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子弹,精准地击中了周弈那颗已经千疮百孔的心脏。

  “周弈,从你答应跟我合作的那一刻起,你就是我的人。”

  “我的人,只有我能欺负。”

  周弈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指缝间透出的光线里,是江晚平静到近乎冷漠的脸。

  我的人。

  只有我能欺负。

  这几个字,像一颗投入死水里的石子,在他已经麻木的心湖上,激起了一圈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涟漪。那是一种荒谬的,错位的暖意,稍纵即逝,随即被更深的寒意和警惕所取代。

  他缓缓放下手,露出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他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动作有些僵硬,像一个零件生锈的人偶。他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这个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维护最后一点尊严的执拗。

  “为什么?”他问,声音因为长时间的压抑而显得格外沙哑。

  他盯着她,试图从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属于同情或者怜悯的情绪。

  但他失败了。

  江晚的脸上什么都没有。她只是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件刚刚被擦拭干净的,属于她的所有物。

  “演戏吗?”周弈忽然自嘲地扯了一下唇角,“下一个剧本是什么?被你的善良和正义感打动,从此对你死心塌地,做一个更听话的傀儡?”

  他向前走了一步,逼近她,身上那股在崩溃边缘徘徊的疯狂气息还未完全散去。

  “江小姐,你这一手玩得真漂亮。先把我踩进泥里,再假惺惺地拉我一把。怎么,是觉得这样,我就能更感激你,在家宴上表现得更卖力?”

  他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刺。他宁愿相信这是一场更高级的算计,也不愿接受任何形式的施舍。

  尤其是,来自这个女人的施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