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茹站了起来,拿起桌上那几本俄文书,和何雨水整理出来的一小摞图纸。

  “走,跟我出去一趟。”

  “去……去哪儿?”何雨水心里有些发怵。

  “去‘青年技术革新突击队’,找你哥。”秦淮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什么?!

  何雨水彻底懵了。

  去找她哥?

  现在?

  她哥现在,肯定恨死秦姐了!这时候去找他,不是火上浇油吗?

  “秦姐……这……这不好吧?”何雨水结结巴巴地说道,“我哥他……他脾气不好……”

  “走。”

  秦淮茹只说了一个字,便径直,走了出去。

  那不容置疑的语气,让何雨水,一个反驳的字,都说不出来。

  她只能,硬着头皮,抱着那摞图纸,跟了上去。

  一路上,所有看到她们的人,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秦淮茹,竟然主动,去找傻柱了?

  她想干什么?

  示威?嘲讽?还是……

  没人能猜到。

  当秦淮茹,站在那间破败的仓库门口时。

  整个厂区,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无数双眼睛,从各个车间的窗户后面,偷偷地,望向这里。

  “砰。砰。砰。”

  秦淮茹抬起手,敲了敲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

  里面,没有声音。

  “何雨柱同志。”

  秦淮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了进去。

  “我是技术推广办公室的秦淮茹。”

  “根据厂里的指示,我们两个部门,需要协同作战,共同完成任务。”

  “我今天来,是想跟你,交流一下工作思路。”

  她的声音,公事公办,不带一丝私人感情。

  仓库里,依旧是一片死寂。

  躲在远处角落里,正准备看好戏的许大茂,也傻眼了。

  协同作战?

  交流工作?

  这秦淮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傻柱会破口大骂,或者干脆不开门的时候。

  “吱呀——”

  门,开了。

  傻柱站在门口,他的脸,隐藏在门后的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他的目光,越过秦淮茹,落在了她身后的,何雨水身上。

  还有她怀里抱着的,那摞图纸。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进来吧。”

  他沙哑地,说出了三个字。

  然后,侧身,让开了一条路。

  秦淮茹的嘴角,在无人察觉的角落,微微上扬。

  她就知道,傻柱,会开门。

  因为,何雨水在这里。

  更因为,他何雨柱,也想知道,她秦淮茹,到底想干什么!

  他想赢。

  想赢,就得先了解你的对手。

  秦淮茹迈步,走了进去。

  她环视了一圈这间破败的仓库,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她把手里的俄文书,和图纸,放在了那两把瘸腿椅子拼成的“桌子”上。

  “何队长。”她看着傻柱,平静地开口,“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你也觉得,这个任务,是天方夜谭。”

  “但是,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我倒了,你也活不了。”

  “所以,我希望,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我们能暂时,放下个人恩怨。”

  傻柱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这是我从何顾问那里,拿到的,苏联最新的技术资料。这是我们厂里,所有关于冲压机床的旧图纸。”

  秦淮茹指着桌上的东西。

  “我的想法是,我负责,啃理论,找方向。”

  “而你,”她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你的价值,不止一口锅!”

  “你是厨子,你跟火,跟铁,打了一辈子交道!你对材料的脾性,对火候的掌控,有一种天生的直觉!”

  “我需要你,去车间,去跟那些机床,跟那些零件,打交道!”

  “用你的直觉,去感受,去发现,那些工程师们,在图纸上,看不到的东西!”

  傻柱的心,被狠狠地,刺了一下。

  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跟他说这样的话。

  不是说他是个臭厨子,不是说他就会打架,不是说他是个除了颠勺什么都不会的废物。

  而是说,他有“天生的直觉”。

  说他的价值,不止一口锅。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他那片早已被酒精和绝望淹没的,死寂的脑海里,轰然炸响!

  他看着秦淮茹。

  这个他恨了一辈子,怨了一辈子,也……惦记了一辈子的女人。

  她的脸上,没有嘲讽,没有怜悯,更没有施舍。

  那是一种,近乎冷酷的,笃定。

  仿佛在她眼里,他何雨柱,真的就是一个被埋没了的天才。

  这比任何羞辱,都让他感到无所适从。

  也比任何安慰,都更能撼动他的心。

  “你……”傻柱的喉咙发干,半天,才挤出一个字,“你凭什么?”

  凭什么这么说?

  凭什么这么看我?

  你这是又想耍什么花招?

  “就凭你,”秦淮茹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能把一块最便宜的豆腐,烧出肉味来。就凭你能用最普通的白菜,吊出比鸡汤还鲜的高汤。”

  “别告诉我,那都是靠的蛮力。”

  “那是对火候,对食材,对时间,最精准的掌控。这种掌控,就是你的天赋,就是你的直觉!”

  “做菜和做零件,有什么区别?一块铁,在什么温度下会变脆,在什么温度下最有韧性,需要多大的力气去捶打,才能让它成为想要的样子……这些,跟你在灶台边上干的活,道理,是相通的!”

  秦淮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诛心!

  她每说一句,傻柱的脸色,就白一分。

  他那颗被愤怒和怨毒填满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一层一层地,剥开了坚硬的外壳。

  露出了里面,那个最真实的,渴望被承认,渴望被看见的,何雨柱。

  他想反驳。

  他想骂她胡说八道,骂她妖言惑众。

  可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秦淮茹说的,对!

  他确实有那种感觉!

  他闭上眼睛,仿佛都能感受到火焰的温度,能听到铁锅里油和水相遇时,那最细微的滋滋声。

  那是他与生俱来的本事!

  可这本事,除了让他当一个厨子,还能干什么?

  “我……”傻柱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我不会……我什么都不懂……”

  他退缩了。

  面对秦淮茹给他画下的这张大饼,他本能地,感到了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