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屋子里一直没有动静的棒梗,似乎听到了外面的对话。

  门“吱呀”一声开了。

  他走了出来。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他没有理会跪在地上的王钳工,也没有去看他那麻木的母亲。

  他径直走到了那块倒在地上的巨大的黑板前。

  他弯下腰,捡起了一根断掉的粉笔。

  整个四合院时间仿佛静止了。

  所有人的呼吸都随着棒梗那小小的身影而起伏。

  他要做什么?

  他要在这块已经“死亡”的黑板上写下什么?

  是赦免令?还是新的法典?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棒梗伸出手,用那半截粉笔在漆黑的板面上一笔一划地写了起来。

  他的动作很慢,很稳。

  粉笔灰簌簌地落下,像一场微型的雪。

  很快,一行崭新的带着刺骨寒意的字出现在了黑板上。

  不是赦免。

  也不是废除。

  而是一条新的规则,或者说是对旧规则的最终解释。

  “积分系统,因设计及执行者出现重大错误,即日废止。”

  看到第一句,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阎埠贵的时代被官方画上了句号。

  但棒梗的笔没有停。

  他继续写了下去。

  “但,系统所产生的后果,应由其缔造者承担全部责任。”

  这句话像一句难懂的咒语。

  人们还没来得及细想其中的含义,棒梗已经写下了最后一行也是最致命的一行字。

  “本月积分结算产生的惩罚,由原‘积分管理员’阎埠贵一人全部承担。”

  “即日执行。”

  ……

  死寂。

  长达十秒钟的死一般的寂静。

  然后是“轰”的一声彻底炸开的人群。

  “我的天!”

  “让阎埠贵一个人去掏粪池?”

  “这……这……这也太狠了!”

  狠?

  不,这已经不是狠了。

  这是诛心!

  用你亲手制定的规则来惩罚你。

  用你最引以为傲的权力来审判你。

  把你高高在上的“法官”身份变成你作为“犯人”的最终罪证。

  这是一种最精致、最残忍、最具有仪式感的公开处刑!

  跪在地上的王钳工第一个反应过来。

  他不用去掏粪池了!

  他得救了!

  他看着棒梗的背影,那眼神已经不是在看一个孩子,而是在看一个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不,比菩萨更厉害!

  菩萨是慈悲的,而棒梗是公正的!是带着雷霆手段的神!

  “对!就该让他去!”王钳工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振臂高呼,“这套破玩意儿就是他搞出来的!他不负责谁负责!”

  “没错!我们都是受害者!凭什么让我们受罚!”

  “阎埠贵!出来!执行判决!”

  几十个院里的住户像一群闻到血腥味的狼,瞬间就把阎埠贵家的门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砰!砰!砰!”

  砸门声、叫骂声,响成一片。

  屋子里。

  阎埠贵、三大妈、阎解成三个人吓得挤在墙角,脸色惨白。

  “反了!反了!都反了!”阎埠贵哆嗦着嘴唇喃喃自语。

  他听着外面那一声声“掏粪池”,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翻江倒海。

  那不是惩罚。

  那是要把他这辈子当老师当三大爷积攒的所有体面、所有尊严都扔进粪坑里,再用大粪给他浇筑一个永世不得翻身的耻辱柱!

  “爸!怎么办啊!他们要冲进来了!”阎解成吓得快哭了。

  “报警!对!报警!”三大妈忽然想到了什么。

  “报警?”阎埠贵惨笑一声,“报什么警?警察来了怎么说?说院里邻居让我履行我自己定下的规矩?这……这说不通啊!”

  他被自己亲手制作的笼子锁死了。

  而就在这时。

  一个人的出现彻底击垮了他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贾张氏。

  她不知道从哪儿找出了一把大铁锹扛在肩上,活像一个即将上战场的女将军。

  她走到了人群的最前面,用铁锹的木柄重重地敲打着阎埠贵的房门。

  “阎老西!开门!”

  她的声音尖锐而又亢奋。

  “别怕!大家别怕!今天我贾张氏亲自来当这个‘卫生督导员’!”

  “我来监督他!保证让他把粪池里的每一块都掏得干干净净!”

  她又找到了她的“权力”。

  而且是比之前那个“厕所门神”更过瘾、更解气的权力。

  ——审判官的监刑官!

  她那张满是褶子的脸因为极度的兴奋而涨得通红,焕发出一种妖异的光彩。

  她又成了这个院子里的“王”。

  一个站在棒梗这个新神光环下的狐假虎威的女王。

  “砰!”

  房门最终还是被撞开了。

  院里几个身强力壮的工人冲了进去。

  他们架着像一摊烂泥一样的阎埠贵就往外拖。

  “不……我不要去……我不是管理员了……那规定作废了……”阎埠贵还在做着最后的徒劳的挣扎。

  “规定是作废了!”许大茂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为了表明自己的“新立场”,他表现得比谁都积极,“但是棒……不,是贾督导的孙子写得很清楚!后果要你承担!这是新的规定!”

  阎埠贵被拖到了那个散发着冲天恶臭的化粪池旁边。

  贾张氏把那把冰冷的铁锹“哐当”一声扔在了他的脚下。

  “掏吧。”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报复的快意。

  “阎老师,未来一个月的卫生就靠您了。”

  全院的人都围成一圈,冷漠地、兴奋地看着。

  看着这个昨天还对他们颐指气使、生杀予夺的“王”,如今成了一条即将被扔进粪坑的狗。

  而在这场狂欢的最高潮。

  秦淮茹默默地转身走回了自己的屋子。

  她没有去看那场对阎埠贵的“审判”。

  她不觉得快意。

  她只觉得悲哀。

  院子里的天好像变了。

  但好像又没变。

  只不过是坐在那个冰冷王座上的人换了一个而已。

  而她和这个院子里的大多数人一样,永远都只是台下那些要么鼓掌要么被审判的蝼蚁。

  她回到屋里。

  棒梗正坐在桌前,就着昏暗的灯光,在一个新的干净的本子上写着什么。

  他没有去看外面的热闹。

  那些都与他无关。

  他只是制定了规则,然后看着这个世界按照他的规则运转。

  秦淮茹看着自己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儿子。

  她的心里第一次涌起了一股比看到何雨柱的摩托车时还要强烈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