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我能看懂!所以他让我来写!让我把他的意思,清清楚楚地写出来,告诉院里这帮蠢货!让我来当这个‘传旨太监’!”

  “只要我写好了,我就不再是那个被监视的‘猴’了!”阎埠贵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我,就是帮着耍猴的那个人!”

  他不再犹豫,立刻坐回桌前,铺开纸,拿起了那支何顾问“赏赐”的英雄钢笔。

  他要写。

  他要把自己这辈子所有的算计,所有的揣摩人心的本事,都用在这份报告上。

  他要写出一篇,能让何顾问满意,能让全院人绝望的,传世之作!

  ……

  中院,秦淮茹家。

  气氛,比冰还要冷。

  贾张氏坐在炕上,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儿媳妇。

  她想不通。

  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

  这个被自己骂了十几年,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窝囊废,这个掏大粪的臭寡妇,怎么就……就进了项目组了?

  工资,二十七块五!

  比她那个死鬼儿子的抚恤金还高!

  这一下,自己在这个家里的地位,算什么?

  她还怎么拿捏秦淮茹?她还怎么当那个说一不二的“老佛爷”?

  一种巨大的,地位被颠覆的恐慌,攫住了她的心。

  不行!绝对不行!

  她猛地跳下炕,冲到秦淮茹面前,想像往常一样,指着她的鼻子骂。

  可话到嘴边,她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眼前的秦淮茹,还是那个秦淮茹。

  但她身上,好像多了一层看不见的,让她忌惮的东西。

  那是“项目组”的光环。

  是“二十七块五”的底气。

  贾张氏憋了半天,才挤出一句:“那个……淮茹啊,明天……上班,可得好好干,别给……别给咱们家丢人。”

  她的声音,干涩,又充满了讨好。

  秦淮茹,没有任何反应。

  她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默默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准备着明天去那个她想都未曾想过的地方,“上班”。

  她的心,已经死了。

  去哪儿,都一样。

  掏厕所,是地狱。

  去那个窗明几净的实验室,是另一个地狱。

  仅此而已。

  ……

  第二天。

  秦淮茹走出了家门。

  整个四合院,像是一瞬间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在院子里的人,都僵在了原地。

  他们的目光,像躲避瘟疫一样,从秦淮茹身上扫开,不敢有丝毫的停留。

  秦淮茹目不斜视,一步一步,走出了那个让她窒息的院子。

  她来到了那栋独立的小楼前。

  阳光下,那栋楼的玻璃,干净得刺眼。

  她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股混合着消毒水和某种奇异金属味道的空气,涌入她的鼻腔。

  这里,一尘不染。

  地面光洁如镜,墙壁雪白。

  穿着白色工作服的技术员们,步履匆匆,目不斜视,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紧张而又专注的神情。

  这里,和那个充满了肮脏、算计、鸡毛蒜皮的四合院,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一个年轻的技术员,领着她,来到了一个角落。

  “你的工作,就是负责这片区域的清洁。”他的语气,公事公办,不带任何感情,“所有用过的烧杯、试管,都要用蒸馏水清洗三遍以上,然后放进那个消毒柜里。地面每天要用消毒水拖两次。记住,不该看的,别看。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碰的,绝对不要碰。”

  “明白了吗?清洁员同志。”

  秦淮茹点了点头。

  她换上了一身同样雪白的工作服,拿起拖把,开始麻木地,擦洗着光洁如镜的地面。

  恍惚间,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何雨柱。

  他也穿着一身笔挺的白大褂,戴着护目镜,正站在一个巨大的实验台前,对着两个技术员,大声地指挥着什么。

  他的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那种自信的,掌控一切的光彩。

  他不再是那个围着灶台转的厨子。

  他是一个,真正的,搞科研的,技术人员。

  何雨柱也看到了她。

  他的目光,在她的身上,停留了不到半秒钟。

  眼神里,没有惊讶,没有怜悯,甚至没有恨。

  只有一种,看到了地上的一件工具般的,纯粹的漠然。

  他转过头,继续对着手里的图纸,高声喊道:“不对!冷却液的流速慢了零点二!重来!”

  秦淮茹低下头,更用力地,擦洗着地上的,一个根本不存在的污点。

  她和他,终究,还是活在了两个世界里。

  只是这一次,他们的位置,彻底颠倒了过来。

  阎埠贵的报告,完成了。

  他用了一整夜的时间,耗费了半辈子的心血,字斟句酌,反复修改。

  这已经不是一份简单的思想汇报了。

  这是一篇,集溜须拍马、揣摩上意、逻辑陷阱于一体的,登峰造极的“阳谋”范文。

  报告的标题,就充满了水平——《论“价值惩戒”在思想改造工作中的辩证统一与实践应用——以秦淮茹同志为例》。

  报告中,阎埠贵用尽了华丽的辞藻和严密的逻辑,将何顾问对秦淮茹的“处理”,上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理论高度。

  他将这种处理方式,命名为“价值惩戒”。

  即:对于那些试图通过自我贬低、自我放弃来对抗集体的落后分子,最好的惩罚,不是剥夺他的价值,而是强行“赋予”他更高的价值。

  “……通过提升其岗位,增加其薪酬,将其从原本熟悉的、可以自暴自弃的环境中剥离出来,置于一个全新的、高标准的、被所有人审视的环境中。这使得该同志的‘躺平’行为,失去了原有的对抗意义,变成了一种对新岗位、新价值的背叛和亵渎。从而,在精神层面,对其进行最彻底的,最深刻的改造与惩戒……”

  “……此举,不仅精准地打击了落后分子的嚣张气焰,更是对全院群众的一次深刻教育。它雄辩地证明了,在何顾问构建的先进体系之内,不存在所谓的‘无价值’的避风港。任何形式的消极怠工,最终都将被我们伟大的、无所不包的价值体系所收编、所定义、所改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