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张氏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都快喷到秦淮茹脸上了。

  “我命令你!现在,立刻,给我滚去写思想汇报!”

  “好好检讨你那肮脏的思想!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再想吃饭的事!”

  秦淮茹的脖子像是生了锈的零件,发出“咯咯”的轻响,僵硬地抬了起来。

  她先是看了一眼自己那因为贪婪和兴奋而五官扭曲的婆婆。

  又把视线转向了那个坐在桌边,从头到尾都冷漠得像个局外人的亲生儿子。

  一根弦,在她心里绷了太久太久。

  在这一刻,断了。

  她不怕吃苦,不怕挨累。

  她甚至连死都不怕。

  可这种来自至亲之人,永无休止的践踏和凌辱,比死还难受。

  她撑着桌子,站了起来。

  动作很慢,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道。

  她没说话,径直走到棒梗的书桌前,拿起了上面那个崭新的作业本,还有那支灌满了墨水的英雄钢笔。

  贾张氏见她这副顺从的样子,脸上瞬间堆满了得意的狞笑。

  “哼,这就对了!非得我把话说到这份上你才肯动弹,**骨头!”

  秦淮茹充耳不闻。

  她走到屋子正中央,在贾张氏和棒梗的注视下,“啪”地一下翻开了本子。

  钢笔的笔尖重重地落在了纸页上。

  “刺啦——”

  一声尖锐的划响。

  她写的根本不是什么**思想汇报。

  只有一行字。

  写完,她“啪”地合上本子,转身就往外走。

  “你上哪儿去!”贾张氏愣了一下,随即尖叫着追了出去。

  院子里,几个还没散去的邻居正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看见秦淮茹面无表情地走出来,所有人的声音都像是被掐断了脖子的鸡,戛然而止。

  秦淮茹谁也没看。

  她的目标只有一个。

  她径直走到了刚要进屋的棒梗面前。

  棒梗看着自己母亲那张灰败又死寂的脸,也愣在了原地。

  “秦淮茹!你个疯婆子!你想干什么!”

  贾张氏的尖叫声划破了院子里的宁静,她疯了一样扑上来,想抢秦淮茹手里的本子。

  秦淮茹只用了一个简单的侧身,就躲开了。

  她看着自己的儿子。

  看着这个她十月怀胎生下来,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如今却视她为累赘的儿子。

  她的手在抖。

  连带着声音都在抖。

  可她的脸上,却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决绝到可怕的平静。

  “棒梗。”

  她把手里的本子,递了过去。

  “这是**……思想汇报。”

  “你……看看吧。”

  整个四合院,在这一瞬间彻底失声。

  所有交头接耳,所有窃窃私语,全都消失了。

  空气里,只剩下贾张氏那因恐惧而变了调的嘶吼,和秦淮茹那粗重又压抑的喘息。

  棒梗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直勾勾地盯着母亲递过来的那个本子。

  那张已经被“价值”和“事实”格式化,变得冷酷而理性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道裂痕。

  他那引以为傲,能够计算一切利弊的大脑,彻底宕机。

  眼前发生的一切,是他逻辑库里无法识别,无法处理的“致命错误”。

  他没有伸手。

  秦淮茹的手就那么举在半空中,举在那,纹丝不动。

  那只手,连同她的整个人,都凝固在了院子中央。

  “你个丧门星!你想害死我们全家吗!”贾张氏终于反应了过来撒泼打滚地就往秦淮茹身上挠。

  可这一次秦淮茹没有躲。

  她就那么站着任由贾张氏的指甲在她的脸上脖子上划出一道道血痕。

  她不觉得疼。

  当一个人心死之后肉体的痛苦已经算不了什么了。

  院子里一片死寂。

  那些刚才还在拼命表演的邻居们此刻都像是被扼住了喉咙的鸡。

  他们看着眼前这疯狂的一幕看着秦淮茹那张血肉模糊却又平静得可怕的脸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们忽然意识到他们之前所做的一切那些检讨那些汇报那些卑微的讨好是多么的可笑。

  秦淮茹用一种最惨烈的方式撕开了这个院子最后一块遮羞布。

  把他们所有人那点可怜的虚伪的想要苟活下去的算计都暴露在了血淋淋的现实面前。

  ……

  棒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屋里的。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死死地盯着那个本子。

  那行字像是有生命一样在他的眼前跳动扭曲。

  他第一次失眠了。

  第二天他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走进了项目组的小楼。

  他敲开了刘秘书办公室的门。

  “刘秘书。”他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刘秘书抬起头看到他的样子眉毛微微一挑。

  “怎么了?”

  棒梗没有说话只是把那个本子放在了刘秘书的桌子上翻到了那一页。

  刘秘书的目光落在了那行字上。

  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足足过了一分钟他才缓缓地抬起头看着棒梗。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晚上。”

  刘秘书站了起来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他比棒梗更能理解这行字背后所蕴含的破坏力。

  这不是简单的思想问题。

  这是一个系统性的风险。

  何顾问建立的这套“价值体系”是建立在所有人都想“证明自己有价值”的基础上的。

  可现在有人主动放弃了。

  不但放弃了还要用自我毁灭的方式来宣告这套体系的无效。

  如果放任不管这种“病毒”是会传染的。

  当所有人都意识到只要我躺平只要我自认为毫无价值你就拿我没办法的时候整个体系就会崩溃。

  这件事必须马上向何顾问汇报。

  ……

  何为民听完刘秘书的汇报没有任何表示。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张巨大的办公桌后面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笃。

  笃。

  笃。

  每一下都像是敲在刘秘书的心上。

  他知道何顾问在思考。

  在飞速地计算着这件事可能带来的所有后果以及最优的解决方案。

  过了很久久到刘秘书的后背都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何为民终于停止了敲击。

  “一个系统出现了BUG就要及时打上补丁。”

  他的声音依旧是那么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