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她今天的不对劲。

  那是一种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冰冷的、决绝的气场。

  贾张氏也看到了。

  她皱了皱眉,正想开口呵斥几句,问她是不是对自己的新规矩有意见。

  但当她对上秦淮茹的目光时,她把话咽了回去。

  那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眼神。

  没有悲伤,没有麻木,没有恐惧。

  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和平静之下压抑着的,足以将一切都燃烧殆尽的疯狂。

  贾张氏没来由地打了个哆嗦。

  秦淮茹没有停下脚步,与所有人擦肩而过,走出了四合院的大门。

  她没有去工厂。

  她知道,那个地方已经没有了她的位置。

  羞辱和绝望已经将她逼到了悬崖边上。

  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永世不得翻身。

  她决定不再退了。

  烂泥,也要自己选择烂在什么地方。至少,要烂得有尊严。

  她走到了街道办事处。

  与此同时。

  贾家屋里。

  窗帘的缝隙后,棒梗正冷冷地注视着院子里发生的一切。

  他看着他奶奶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他看着那些为了蝇头小利就拼命鼓掌的邻居,目光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鄙夷。

  然后,他的目光追随着他母亲远去的背影。

  他看到她没有走向工厂的方向,而是拐向了另一条路。

  棒梗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脱离掌控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他合上了自己的本子。

  院子里的风暴,因为“卫生模范户”的评选,即将掀开新的篇章。

  一场关于利益、尊严和生存的更残酷的斗争,正在这个小小的四合院里,悄然酝酿。

  而秦淮茹,已经选择在另一片战场,打响了属于她自己的,第一枪。

  深夜。

  四合院里死一般的寂静。

  各家各户的灯早就熄了,只有清冷的月光洒在打扫得过分干净的院子里,映出一片惨白。

  许大茂家的屋里,却还亮着一盏昏暗的油灯。

  他没睡。

  他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在狭小的屋子里来来回回地踱步,脚下的地板被他踩得“咯吱”作响。

  憋屈。

  愤怒。

  还有深入骨髓的羞辱。

  这些情绪像一锅滚开的沸水,在他胸膛里翻腾,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白天的一幕幕,像放电影一样在他脑子里不断地回放。

  棒梗那个小兔崽子,当着全院人的面,用那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一字一句地检举他。

  “许大茂同志,在晾晒被褥时,违反‘卫生管理条例’第二条,造成滴水现象,影响院容。”

  然后是贾张氏那张耀武扬威的脸。

  “罚你清扫厕所!三天!”

  最后是厂里广播里那冰冷无情的声音。

  “电影放映员许大茂,在‘大院卫生运动’中,顶风作案,知错犯错,影响恶劣,现决定,取消其当月所有奖金,通报批评!”

  奖金!

  那可是他这个月收入的大头!

  就因为一滴水!

  一想到这个,许大茂的心就像被刀子剜着一样疼。

  他恨。

  他恨那个躲在背后写黑账的小**棒梗。

  更恨那个拿着鸡毛当令箭,狐假虎威的老虔婆贾张氏!

  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贾家就能在这个院子里为所欲为?

  不就是仗着那个何顾问吗?

  许大茂的拳头捏得“嘎嘣”作响,指甲深深地陷进了肉里。

  他咽不下这口气。

  他要是就这么认了,以后在这个院里还怎么抬头做人?他许大茂还不得被贾张氏那个老虔婆天天踩在脚底下?

  不行!

  绝对不行!

  他斗不过何顾问,斗不过那个阴险的棒梗,难道还治不了一个贾张氏?

  一个恶毒的念头,像一条毒蛇,从他心底最阴暗的角落里钻了出来。

  他要报复。

  他要让那个老虔婆也尝尝被人恶心的滋味!

  许大茂停下脚步,眼睛里闪烁着疯狂的光。

  他走到墙角,提起那个白天刚换了新煤的煤桶。里面还有小半桶换下来的煤灰。

  他贼眉鼠眼地凑到门边,拉开一条缝,小心翼翼地朝外张望。

  院子里静悄悄的,连一丝风都没有。

  很好。

  他提起煤桶,像一只狸猫,悄无声息地溜出了自己的屋子。

  他猫着腰,踮着脚,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发出一点声响。

  很快,他就来到了贾张氏家的门口。

  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许大茂的脸上露出一丝扭曲的、报复性的**。

  老虔婆,你不是爱干净吗?你不是要搞什么“卫生模范户”吗?

  我让你模范!

  他不再犹豫,将手里的煤桶猛地一斜。

  “哗啦——”

  黑色的、带着煤渣的煤灰,像一道黑色的瀑布,尽数倾泻在了贾张氏家门前那片被打扫得一尘不染的地面上。

  黑色的煤灰在惨白的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许大茂看着自己的“杰作”,心里涌起一股**的满足。

  他仿佛已经能看到明天一早,贾张氏那个老虔婆推开门,一脚踩在煤灰上,然后气得哇哇大叫的场景。

  想到这里,他差点没笑出声来。

  他直起腰,拍了拍手上的灰,心满意足地准备转身溜走。

  就在这时。

  一个幽幽的声音,在他身后响了起来。

  “哎哟,许大D茂,大半夜不睡觉,出来活动筋骨呢?”

  这个声音不大,但在死寂的夜里,却像一道炸雷,在许大茂的耳边轰然炸响。

  许大茂浑身的血液瞬间就凝固了。

  他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这个声音……

  是阎埠贵!

  他机械地、一寸一寸地转过身。

  只见阎埠贵正站在不远处的阴影里,双手背在身后,脸上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也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

  借着月光,许大茂能清楚地看到,阎埠贵的目光,正落在他脚边那片狼藉的煤灰上。

  完了。

  许大茂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感觉自己的魂儿都快被吓飞了。

  “阎……阎老师……”许大茂的嘴唇哆嗦着,声音都变了调,“您……您怎么还没睡啊?”

  “人老了,起夜勤。”阎埠贵慢悠悠地从阴影里走了出来,踱到许大茂跟前。

  他低头看了看那堆煤灰,又抬头看了看脸色惨白的许大茂,咂了咂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