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子 第36章 三五

小说:长子 作者:刘同柱 更新时间:2025-11-19 18:43:47 源网站:2k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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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存祥老人的病经过宝丰镇卫生院老中医吴建新治疗一段时间,吃过十几副中药,脸上泛出原有的红润,又能开始出外遛遛腿,和人啦啦话,唠唠嗑。可长子从单位预支的一百元钱花得一分钱不剩。

  从王援朝被市里的“单位”录用后,全家人无不为之高兴,也令乡里乡亲刮目相看。并不细究是什么性质单位,能凭笔杆子吃饭的人,在朴素的乡民心里,就是在外工作人。

  “还是念过书的人,英雄总有用武之地!”

  “老王拖着个病身子供他长子不住气念书经,总算没白供……”

  一个百十多口人的小村社,谁家有大凡小事,全村人悉底尽明。眼下,长子是在城市里有了单位,有了工作的人,比起同村多数人家在公社砖瓦窑干苦力挣钱的孩子来,老人怀揣自豪,终于在乡亲们面前抬起头,争回来一个脸面。

  老人内心清楚自己所患病重着哩,自个儿的病,自个儿心里明白。去年一个冬天在医院救治后,算是病愈出了院,但也是暂时的。大夫多高明?能治病,还能救命哩?

  多少年累积下的老病根扎进根子,想彻底治愈,难!且随着年龄增加,发病次数肯定会越来越频繁。每次犯病,花上大银钱,也只能让病情得到临时控制。

  “得病容易去病难!”就算神仙来了,也难恢复到这个年龄本该有的正常身体状况上。

  就像每年秋冬时节北方天气过程一样,冷空气过境带来一次降温,降温过后,出现短暂几天气温回暖过程。用不了多长日子,又一场冷气团再聚集,再侵袭,再降温……一步一步迈进寒冷的深冬。

  老病人也是如此:发病——治好——犯病——再治疗……且病情只能一次比一次加重。

  就自个儿眼前身子骨状况,无论怎样花钱治疗,恐怕也剩不下多少时间。唉……

  五十多年的岁月,回忆起来仿佛短暂一瞬。

  再回想起老父亲,三十岁时死于一场伤寒。和老父亲比,已经多活出二十多年,没什么可惜。主要是放心不下几个儿女,孩子们还都没有成家立业。自己这么快走了,留下一大家子……怎么办?

  话又说回来,眼下这“汤水”,半死不活,活着又能咋?徒给娃娃们挣不来钱,还要把孩子们辛辛苦苦挣的钱都扔给医院。改革开放好几年过去了,别人家发家致富,儿娶女嫁,自家却只光顾看病了。真不想把孩子们辛辛苦苦挣得的钱,都扔进医院打了水漂。这样一直下去,三个儿子的媳妇儿拿甚娶?

  人处病痛中总爱胡思乱想。每每想到这儿,老人痛苦地不敢继续往下想了。一个人在看不到希望时,不得不寻找些许希望来安慰自己。

  看得出来,援朝这孩子心高着呢!几年高考,折腾出了这孩子的野心。他明白,大儿不是故意躲避地里活儿苦,活儿累,他是不想一辈子待在地里,悄无声息地生活。单从他不和家里人商议,考试近在眼前,竟敢决然改学文科这件事看,想其心境多高?

  老人内心明白,目前援朝这份工作,并不是人们真正所羡慕的铁饭碗。一个农家子弟,除非是正式考上学校,要么家里有在外面当大官的亲戚,想捞只铁饭碗,谈何容易。

  但是,话又说回来,好歹这是给儿子一个起步的平台,也算一种脸面。自古道“一口气吃不成一个胖子”!相信自己的孩子,一定能借助平台,一步一步走向属于自己的未来。

  去年秋天,长子想去参军,他没阻拦。——那时就看出儿子膨胀的野心。也怪自己当时糊涂,没提醒儿子去找找高奇书记,他人脉关系广,如今又是风云人,求他跟武装部领导说说情,事总成。都怪过分自信儿子的身体,“当个兵,还不易事!”也怪世事沧桑,改革开放仅仅几年,人情世故变得如此重要?——确实是老了。

  心情好,身体也精神。

  老人家又进入两次冷空气过境中间一段“回暖期”。这段日子,天气逐渐暖和,老人身体又像恢复到去年夏天一样,甚至不顾家人劝阻,开始跟着羊群出滩,给小儿子当起小羊倌儿。周围田野里庄稼已出土生长,小儿子一个人放羊怕忙不过来。

  到夏禾锄过一遍,其他活儿路还不吃紧的相对空闲的档,老人指拨着二儿和泥,闺女和老伴儿搬坯,自己负责抹泥找平,有时**放羊回来后也参与。总算抽时间给去年腊月割好门窗的两间屋子盘了火炕、灶台,垒砌好窗台,并将屋内墙面抹过细泥后,用白泥粉刷过二三遍,总算把二间大屋装修收拾完毕。

  一愣腾活儿下来,除去投入自家拥有的人工,都是就地取材,自己动手来完成的,真没花几个钱。直到最后粉刷墙壁,打发素清去只几凹供销社花一块钱买回二袋大白粉,就算装修过程全部的银钱开销。

  两间大屋的仰层顶蓬暂先没做。因为做仰层需要专门雇请匠人,雇请匠人得花钱,需要花钱才能完成的事还是缓缓再说。像他们这样的家庭,仰层顶棚可有可无,也可暂先不做放到后来再做。

  刚装修好的屋子散发着潮湿气,需要每日把门和窗户打开晾晒通风,再在灶膛内塞柴点火熏炕。到一个月以后,墙壁彻底干燥火炕熏干,再买些红砖回来铺过地,便可搬入新家。

  铺地用的红砖,得花钱向公社的砖窑买。每块砖四分钱,铺二间屋三十多平方米砖地,至少得一千五百块砖,六十多块钱。现在家里真拿不出这笔钱,只能等夏粮收获后卖点小麦能换回些钱来。

  从新房建成,到如今简单装修入住,眨眼五年时间过去。五年当中,乡亲们已经陆续开始建设砖瓦房,好多人家是当年盖好,当年就能装修入住。而自家,五年前建成的几间土屋,到现在才装修完毕,总算能入住。

  一家人高兴坏了。

  麦收刚过,王援越和姐姐又开始忙乱开。收割过的麦田里套种的向日葵该进行中期田间管理。

  去年的五亩瓜茬地收场早,夏翻田时把瓜秧瓜蔓及杂草一起翻埋进土里,经过整个三伏天发酵,堪比施入大量有机肥料。到秋天趁各类杂草还没成熟结籽前又用犁耕翻一遍。一夏一秋两犁耕翻得及时,开春时又厚厚撒一层粪肥,土地能不肥得流油。

  今年小麦长势,不仅杂草明显少得多,麦苗茎穗也显壮实。平均亩产六百多斤。上缴毕订购粮,加上去年节余,现在仓房内存放着至少四千多斤小麦。

  收割过的麦田,二茬葵花苗已经长至二尺多高。前期因麦苗长势旺盛,或多或少影响到葵花的正常生长。现在,麦子收割完毕,葵花苗能充分吸收阳光,独享土壤内的充足养分,又才十几天过去,明显开始变得壮实起来。为不让同样盛长的杂草与之争抢养分,素清、援越姐弟二人正抓紧伏天少雨的有利时机,在套种的葵花地再锄一遍草。

  “这鬼天气,热死人了,毒辣的太阳不见一丝凉风。”

  援越停下手里的锄,用搭在肩膀上的毛巾擦了把汗,抬头看看,晴朗的天空不见一丝云彩。他试着用毛巾脸前扇了扇,连风都是热的。

  听见二弟在埋怨鬼热天气,便给二弟这样讲着道理,也是安慰自己。

  “数伏天,气温高,才能将被斩断根的杂草晒蔫,干死。省得遇水复活,同庄稼继续争夺养分。”

  素清上身穿一件粉色长袖衬衫,下身劳动布长腿裤,头上一顶遮檐凉帽……——大闺女吗,总是想方设法保护颜面少受紫外线的伤害。

  几年不间断的地里忙活儿,把一个芳龄少女的容颜吹晒的肤色黝黑。外表看去,快变成一位上了年岁的中年妇人。

  “卖炭翁,伐薪烧炭南山中。

  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

  卖炭得钱何所营?身上衣裳口中食。

  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愿天寒。

  夜来城外一尺雪,晓驾炭车辗冰辙。

  牛困人饥日已高,市南门外泥中歇。

  翩翩两骑来是谁?黄衣使者白衫儿。

  手把文书口称敕,回车叱牛牵向北。

  一车炭,千余斤,宫使驱将惜不得。

  半匹红绡一丈绫,系向牛头充炭直。”

  初中毕业的素清,还能一字不差地背诵出初中时学过的一段《卖炭翁》。印象最深的“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愿天寒”一句。

  “同学们,认真体会卖炭老翁怕天寒,又希望天寒的矛盾心理……”

  记得中学语文老师讲到此处,用一连串省略号划在黑板上时的一个动作,至今记忆犹新。当时,只能从字面去理解卖炭翁的矛盾心理。

  直到此刻,设身处地体会,大热天地里锄禾,一种怕天热,又愿天热的矛盾心理,不正是卖炭翁当年矛盾心理的再现?

  ——人生悲怆不只是旧社会的专利,不管什么时候,人永远生活在一种矛盾与困惑中。

  夏收结束,庄稼人进入一段休闲养生的时光,积蓄力量迎接更繁忙的秋收。

  忽而公社传来消息,要在村里选一些勤劳致富的先进典型——“万元户”,进行宣传表彰。村干部踅摸(寻找)来踅摸去,选中王存祥家邻居——铁小家。

  铁小本人是邮电所正式工——乡村邮递员。负责只几凹公社三十几个大队邮件、报纸、信件投递任务。骑一辆“永久”牌加重自行车,每天早上从宝丰镇邮电所取上信件报纸,辛苦一上午,捎带着中午,用多半天时间转完全公社北片区的生产队,第二天继续转送南片区另一半大队。

  下午半天时间自由支配。他没闲着,带领妻子在承包的责任田里经营农活儿。像当时所有“歪半扇户”家庭一样,妻子和一儿一女俩孩子是满囤渠村的农业户口,承包有二十多亩责任田。

  夫妇俩在满囤渠村均是出了名的好劳动。本人虽是国营单位的一名正式工人,每月几十块钱工资收入,仍视土地如命根。

  他们不仅经营自家承包的二十多亩责任田,还凭借每月挣着工资,手头不缺活泛钱之优势,雇佣推土机捡村里一直空闲不种的盐碱滩地,铲掉上面的碱土层,深水浇灌二年,再将草木灰撒上一层,连续耕翻几遍就可以改造成可耕种地。这样又开垦出至少三十多亩“白留地”。

  手头有活钱,开春光买化肥的钱,往地里投入好几百块。到收获时,他家粮食亩产量自然比别人多得多。

  据村里人粗略估计,现在他家的粮仓里至少存放着二三万斤粮食。按照当时每斤小麦收购价四角二分算,加上本人工作所挣工资,够格“万元户”非他莫属。

  ——这还不算去年他家盖的一溜砖瓦房花去的钱哩!

  最近这些年,庄稼人种地越来越重视化肥的使用,施肥量在逐年增加,最初每亩地象征性地施三四十斤,到现在,一亩地耕翻地时施一袋“碳酸氢铵”,整整一百斤;播种时,继续施加二三十斤“二胺”。

  难怪,同样庄稼地,粮食亩产量连续翻番……

  按照公社评选“万元户”的标准,要求给国家交售万斤定额以外的公粮,按国家粮食规格“二等级”,每市斤三角九分五,再加价五分结算,算是对多售粮户的一次奖励。

  公社对大队推选出的“万元户”典型,统一颁发“勤劳致富模范”荣誉称号,并组织召开表彰大会,给他们戴红花哩。

  等铁小将自家粮仓存放的一万多斤小麦,满满拉了两四轮车交到宝丰车站粮库,妻子先梅在公社表彰大会上戴过大红花,拿一张“勤劳家庭,致富模范”奖状,顺便带回一台公社奖励的牡丹牌缝纫机回到村里。村民们好生羡慕,茶余饭后田间地头谈论了好长一段时间。

  家财过万,是不是相当于当年曾被批斗得一直抬不起头来,旧社会的地主老财?

  ——如今,却给这些人又是表彰奖励,又是戴大红花。

  想不到过去一直被社会弹压,被仇视的财富膨胀,如今却变成一种荣誉,一种骄傲。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春来花自青,秋至叶飘零。”

  转眼秋风将至,田地里庄稼开始逐渐泛黄成熟,庄稼人脸上该又流露出收获的喜悦。

  可还没到“寒露百草枯”老病人易犯病的季节,王存祥的病却规律性地提前复发……

  整个夏天,老人家心情高兴,身板儿也还硬朗,时不时帮衬小儿出滩放羊。麦收后,全家搬入住进新装修的大屋子,老人竟像小孩儿一样乐得合不拢嘴。时不时和家里人念叨:“如今,咱总算搬进这间新屋。隔壁一间暂先空着,等收成下来,有了钱,做一个顶棚,制作一套家具……娃娃们都大了,该开始张罗踅摸着找媳妇喽!……”

  说到这儿,老人哈哈大笑,接着说:“只要娃娃们努力好好干,过几年,咱家也整个‘万元户’的好名声。有好名声,不愁媳妇儿娶不进门?”

  那天,看着邻居家得奖带回来的缝纫机,早羡慕得不得了,嘴里念念叨叨好几天。

  按道理,天气才刚刚由炎热变清凉,离真正树叶飘零,草木竟枯还有几个节令,没真正到了老病人易犯病的季节,怎么就……

  ——也许就是因为大儿子援朝突然辞职回家,让他精神受到意外刺激,而引起病症提早复发。

  ……王援朝突然辞职回家是有原因。

  几个月前,他因事急没来得及和领导请假,并私自借用公司公款引发一场误会,人们仍记忆犹新。尽管只是一百元钱,事后经他解释,把事情交代明白,事情就算过去了。而且,随后几个月内,王援朝用自己的工资,已经分批还回那笔欠款。

  但他已经看出,黄经理开始对他有了戒备。每天复打部业务收入直接由公司总会计在傍晚下班时准时前来收缴,并送回公司总部。王援朝对此倒没过多介意。

  还有,根据业务需要,公司通过市广播电台发布公告,准备向社会公开招聘十几名工作人员,而报名人数超过百人。

  为保密起见,公司责成王援朝一个人负责出题、试题打印,并要求不准任何人参与进来,以免泄题。

  按照领导要求,王援朝利用一个晚上把试题出出来,又利用一个晚上,打印出试题。按照四十份儿装一个袋子里密封好,存放在保险柜内,等招工考试时拿出来用。

  也许是一时疏忽,印完试卷的蜡纸没及时销毁。恰巧第二天早上李会计过来交接业务发现这一疏忽,可能是她回去跟黄经理说了。

  有次会上,黄经理虽没点名提及起此事,大家心里明白矛头指向。当时王援朝没说什么,见众人一齐投向他的目光,心里已经觉出自己在领导眼里的地位逐步下滑。

  在复打部内,除王援朝外清一色女生。一名叫李彩云,来自黑河市山北吴川县农村,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不愿待在村子,选择来首府打工,进入开拓公司。

  她生性机灵,为人爽快,人也长得漂亮。也许因为同样农村出身,相同个人经历,复打部那些大多数来自城市的女孩儿,数她和王援朝合得来。说实话,王援朝内心有点喜欢这个女孩儿。

  一个星期六下午五点多,王援朝赶在周末休息的下班前,去一个单位送一份儿为他们打印好的文稿。送到后,骑自行车又返回复打部。时间已经过了下班时间。

  一路上,他还寻思复打部工作的同事们都该下班回家了。一个星期辛苦工作,盼着周末好好休息一天。因不放心同事下班走时是否关好门户,便急着赶快回到单位查看。周末晚上,他准备去在农校上学的赵宝强同学那儿住一晚上,明个儿周末和老同学好好玩玩。

  当用钥匙打开门的一刹那,他只看见黄经理正和李彩云两个人相拥着滚在自己的床上……

  看见有人开门进来,两人慌忙松开对方,从床上坐起,尴尬地不敢去直视王援朝,但他已经看出,两张脸瞬间变得通红。

  王援朝猜不出,是因为刚才二人相拥一块儿激动的,还是被人看到尴尬而成。

  迅速反应过来的他,真不敢相信这是事实,更不敢面对此现实。几乎是夺路而逃,躲避瘟神似的,头也没抬掉头摔门而出,故意又将关门声音弄到最大。以此表达对李彩云的蔑视,对黄经理的不满。

  过去,一直没理解透彻“城府深”一词的准确含义。现在,他终于彻头彻尾理解了——“城市水深啊”。

  于是,毅然决然放弃去农校过夜的念头。一个晚上,在城市的路灯底下徘徊……

  城市的夜色已经没了昔日之辉煌,反倒多出几分昏暗。不远处市少管所围墙上的岗楼下,荷枪的武警战士在探照灯照射的光影中更显得威严瘆人。大街上车辆稀少,偶尔几个骑自行车的市民匆匆而过。

  大家根本无暇,也无意在意一个在人行道上徘徊的青年。

  时间一分一秒朝前飞逝,王援朝始终不相信下午看到的是事实。应聘到开拓公司已经四五个月时间,黄经理给他的总体印象是威严中更多几分谦和慈祥,不苟言笑的神情。最突兀的是一双深不可测的双眸,倒是有些让人琢磨不透。近五十载年轮,刻写在满脸的岁月痕迹,但从外表活力看上去,是永远那么年轻……

  李彩云,一脸农村姑**稚气,又不乏城市女孩儿的天真可爱。活泼好动的天性中多的是为人朴实,待人诚恳的成熟……她是开拓公司最早入职的员工,很受黄经理器重。公司准备新成立复打部,黄经理派她带队去北京培训学习,并委任为复打部主任。

  在和李彩云一块儿共事的几个月时间里,或许是共同出身和经历,二人相处得很投缘。李彩云开朗大方,办事周到,处事得体;王援朝为人热情厚道,感情细腻而又专一。和其他出身于城市的小姑娘比,令他关注最多的是这位厚道的农村姑娘。

  这种感情,这种缘分,在王援朝以前的生活、学习中很少有过……

  一个人继续在昏暗而又行人稀少的马路边漫无目的地徘徊,可他的大脑一直在飞快思索。

  原来在他眼中那么威严深邃的领导,那么纯情朴实的少女,立马变得多么卑鄙龌龊。推开门的刹那,传入耳鼓的**笑,深深刺痛涉世未深的一颗童心。平时看到李彩云通红光泽的脸颊,如今瞬间变得恶心……

  那天晚上,什么时候回的屋内,怎样开的门?都想不起来。只记得他没有再碰那张床,从卷柜内把铺盖卷取出,铺在两张并一块儿的办公桌上,和衣躺下,两眼盯着天花板始终无法入睡,继续想着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