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你啊。”孟孤舟突然松快了,将布帛安心的放在台边。

  燕子楼也松快了,原来不是在防自己:“这是居住记录?”

  孟孤舟点点头。

  他展开布帛,同样看到密密麻麻的人名,名字又小又密,远看就是蚂蚁爬:“是在防赵之恒那边的人吗?”

  “你怎么知道!”

  “这里除了赵之恒的人就是锦衣卫,总不能是防一起办案的人吧。”

  说的有道理,孟孤舟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

  在燕子楼的印象里,她还没有验尸验到一半就不管尸体的时候:“验尸验到一半突然出来找常仪堂的居住记录,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嗯,所有事都指向常仪堂,我猜死的人肯定也是堂里的人,就想对比记录找找尸体是谁的,结果有那么多人,佣人比我家的都多。”

  燕子楼瞄了一眼,光是一个姓的人就有好多:“嗯,一个富商居然比孟小姐家的人还多,这可太逾矩了。”

  孟孤舟听着不对,燕子楼好像是在调侃自己:“大人居然在说俏皮话。”

  他将布帛卷起来,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心:“只是看你眉头紧锁,办案停滞不前,想让你稍微松快些。”

  “不必担心,我师父说了‘尸体是会说话的,想找到骨头的主人就得问骨头。’多验几次总能找到。”

  想找到骨头的主人就得问骨头。

  燕子楼恍惚了,这话他听谁说过,好像是很久之前的一个人:“你们仵作说的话真是一样,我记得我小时候也有个人说过这样的话。”

  他记得,那个人和他说这些话时头上簪了花,他们就是在燕府的凉亭里说的。

  “那证明和你说这话的人也是个顶顶厉害的仵作。”

  燕子楼想了想,他见过那个人验尸,虽然只是在他很小的时候:“嗯,她很厉害。”

  啪。

  他拿布帛轻轻?了一下她的头:“好了,先吃饭吧,要把你饿着我的案子也破不了。”

  午饭是赵之恒边捂着肩膀边准备的,之后就站在桌旁给燕子楼布菜。

  “大人,锦衣卫的兄弟们都来了,在城门口。”

  驰文进来,报告了一个孟孤舟意料之外的消息。

  “让他们守在庐州各处,尤其是城门口。”

  “是。”

  孟孤舟塞了一口米,默不作声的看眼前的局势。

  这个人总是悄悄的就有动作,孟孤舟压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让北镇抚司的人来的,是在来庐州的路上写的信吗?但压根没见他送过什么信。

  燕子楼翘着腿靠在椅背上:“赵大人,你觉得我和瓒王抗衡,谁能赢?”

  赵之恒布菜的手顿了顿,刚夹起来的土豆丝也掉了。

  这问题,和他夫人问“我和**掉水里你先救谁”有什么区别?怎么回答都是个“死”。

  “瓒王殿下位高权重,燕大人翻云覆雨,自然是两相辅佐达成共赢,共同维护大焱的江山了。”

  “哼。”燕子楼哼一声,说起来这人当年会试时还是会元呢,如此会阿谀,怪不得能得第一。

  孟孤舟只觉得燕子楼霸道,他说连灰尘都不能出庐州,结果把自己的人安插的全城都是:“好霸道的燕大人,不过,他们穿官府服站在庐州城里不会被瓒王的人发现吗?”

  “不会,我没让他们穿官服。”

  孟孤舟点了点头,继续低头吃饭。

  良久都没人说话,燕子楼没动筷,却忽然用吃人的眼神看向赵之恒。

  赵之恒紧紧攥着筷子:“大人,是饭不好吃?”

  “这种小事我怎么会放在心上。”燕子楼就阴鸷的盯着他,一直盯着,“要是惊动瓒王,我第一个了结你。”

  “下官……下官不敢。”

  “你最好不敢,下去。”

  赵之恒用快弯到地上的腰退出屋内。

  他一走,燕子楼就轻快了,他将赵之恒布好的菜放在孟孤舟面前:“你先吃,你验尸那一步很关键,要尽快。”

  “知道了,我才不是消极怠工的人。”

  燕子楼照常和驰文驰武说些拐弯抹角的话,孟孤舟弄不懂官场的弯弯绕绕,她爹娘还没来得及教,她师父也没教。

  不过驰武终于说了件孟孤舟能插上话的事:

  “大人,我今日打听到一桩事,说当年建常仪堂的富商为了哄他娘子高兴,一口气买了好几十个奴婢伺候他娘子,后来他娘子死了,那些人也被处死了,据说是被打死的。”

  打死的,要是打死的就有办法验了。

  她放下筷子突然站起来:“知不知道那些人是什么时候进堂里的?”

  “具体日期不清楚,大概是冬天,十二月左右。”

  十二月,布帛上是有很多人是十二月同时入堂的。

  如果是打死的话……

  “我知道了。驰文驰武,可以帮我准备酒、醋、红油伞、草席吗?再挖个土坑烧炭,要烧的四壁通红。”

  驰文驰武先看了眼燕子楼,见大人点头,他们才答应她。

  “我去验尸房整理尸骨,烧好了叫我……”孟孤舟边说边跑出屋内,连最后一个字都只能听到尾音。

  驰文的脸都被她带起来的风扇了一下:“大人,她可以吗。”

  燕子楼看了看她的碗,白米只塌下去一个浅坑,这么着急肯定是有什么好方法:“相信她,她可是北镇抚司唯一一个仵作。”

  ……

  水盆、细麻绳、竹席。

  孟孤舟将每一根尸骨都清洗干净,再用麻绳串好。

  此时驰武?了敲门:“孟孤舟,好了。”

  一切都准备好了,她一手拿着骨头一手拿着竹席,跟着驰武往后院走去。

  土坑边缘已经散发出热气,站在坑边是肉眼可见的内壁通红。

  “酒。”

  孟孤舟伸手接过一坛酒,开坛后尽数倒进坑里。

  “醋。”

  醋的味道和酒混合在一起,经过热坑的蒸发就更浓了,怪异味道直冲驰文驰武的鼻子,使他俩不得不捂着。

  坑内烟熏火燎,孟孤舟跪在坑旁,徒手将竹席垫在坑底、骨头整齐摆放在席子上。

  她的胳膊离火坑只有半寸。

  “小心。”燕子楼提醒道。

  孟孤舟朝他点了点头,最后将一张草席盖在尸骨上,盖的很仔细,几乎将尸骨密闭在席子间。

  “但愿我没有想错。”

  她只说了这一句话,就站在坑边再也没有动作。

  “接下来呢?”燕子楼问。

  孟孤舟忐忑的看向坑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