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筝认得这位嬷嬷。

  福安公主生日宴上,她时时伴在公主左右提点,别院宫人对她也极尊重,想来是淑妃娘娘信任的。

  她点头:“我是永安侯府的长女秦筝,拜见娘娘。”

  因侯夫人刻意隐瞒,京城知晓秦筝的人太少。

  旁边就有陈国公府的小辈们小声议论起来。

  “永安侯府的长女?永安侯府不是只有一个女儿,叫什么秦卿吗?”

  “是啊,永安侯府长房素日只有一个秦卿在外交际,在元贵妃宫宴上颇为出众,还有‘冰美人’称号,老和韩王眉来眼去的。”

  “我记得秦筝,是她,上次公主宴会上,她跳了一只水上竹舞。”

  “对对对,这样一说,我也想起来了。”

  “那支舞可真美啊。”

  “太后娘娘是不是赐婚她为韩王侧妃来着?”

  那贵夫人是陈国公府世子夫人,知晓得比小辈们多些。

  此时,她看秦筝的目光格外有深意:“原来是秦姑娘。”

  秦筝重活一世,唯有‘往上爬’一个目标。

  她对所有目光坦然受之。

  如一块沉静的玉璧。

  陈国公世子夫人道:“今日的事,多谢秦姑娘仗义出手了。”

  秦筝轻轻道:“民女只是赏景时意外碰上了,不值当夫人一谢。”

  陈国公世子夫人摇头:“无论有心或是无意,救命之恩重于泰山。”

  “陈家并非吝啬之人,此时仓促并无准备,他日必当重谢。”

  秦筝还要再说。

  陈国公世子夫人已转了话题:“只是我还有一事不明,不知可否请教秦姑娘。”

  “方才秦姑娘在隔壁船上赏景,可注意到公主殿下是如何落水的?”

  秦筝不着痕迹抬头,余光扫过船舱内。

  那黄衣小姑娘死死埋着头,发起了抖。

  虽觊觎福安公主的金项圈,这黄衣小姑娘明显也身份高贵。

  至少是长房女儿。

  她没必要掺和进陈家宅斗。

  秦筝迅速权衡过,垂眸道:“夫人,方才民女在与人谈话,并未留意到别处动静,只听见有人落水,仗着自己水性好,冒险下水,才知落水的是福安公主。”

  “若夫人想知道事情缘故,或许可以问问往来船工。”

  黄衣小姑娘大大松了口气,飞快抬头看了眼秦筝。

  陈国公世子夫人不疑有他,轻声道:“那倒是可惜了。”

  又让婢女们给秦筝安排驱寒姜汤,暖身子的汤婆子,与一桶沐浴的热水。

  如此一番折腾下来,秦筝身上也恢复了温暖。

  她披着毯子,坐在十六号画舫船头,等着福安公主消息。

  一个十五六岁,身着蓝衣,容貌妍丽的女孩走过来,给秦筝递了一杯饮子。

  “珍馐阁大厨刚研制出的新品,用鲜牛乳和鸡蛋做的,尝尝?”

  “放心,热的。”

  秦筝记得她。

  上次宴会上,徐嬷嬷介绍过,这是陈国公府长房嫡女,陈国公世子夫人的次女,名叫陈瑾兮。

  秦筝接了饮子,轻轻道:“多谢陈小姐。”

  陈瑾兮好奇地问:“我方才听下人们议论说,你就在后头那艘船上?是一个人包了船吗?”

  秦筝摇头苦笑:“陈小姐高看我了,醉月楼画舫船票已高达五千两,我哪儿有这财力。”

  “船主是我在栖凤山认识的朋友,我昔日帮过她数次,她下山后嫁得一江南商人独子,丈夫不幸早逝后,她继承了丈夫产业,颇有些经商头脑与手段,短短数年就家财颇丰,此次是特意请我相聚。”

  在家大业大的陈国公府前,秦筝不愿意露富。

  低调。

  不被人注意。

  才能避免不必要麻烦。

  直到成功登上那至高位前,她都要尽可能低调。

  栖凤山受太后娘娘庇护,无人敢去大肆调查。

  大虞朝又不禁商,民间不乏商人巨贾,甚至有数个出名女富商。

  在醉月楼的画舫雅集里,有富商一掷千金不足为奇。

  陈瑾兮果然恍然大悟,感叹道:“这些年大虞朝边境和平,京城商业也发达不少,民间有钱的商人也是愈发多了。”

  秦筝微微一笑。

  二人又聊了些吃食衣裳,胭脂头面,倒也是投缘。

  得知秦筝不日也要去长公主宴会,陈瑾兮来了兴趣,热情邀请道:“到时候你就和我坐一起,我让母亲给我们俩准备个视野好的位置,可以好好欣赏表演的美人们。”

  “到时候,我给你讲那些京城贵女们的小八卦。”

  “可有意思了。”

  无论陈瑾兮的接近出于何意,

  都是秦筝打入京城贵女圈的一个契机。

  面对太夫人的装瞎纵容、永安侯的淡漠无视,侯夫人密不透风的隐藏,想要她隐姓埋名无声无息死去的逼迫……

  秦筝太需要扬名。

  与广交好友。

  秦筝笑着道:“那我就提前多谢陈小姐了。”

  突然,船舱里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凄厉哭声。

  秦筝和陈瑾兮同时起身。

  陈瑾兮紧张道:“是淑妃娘娘,我去看看。”

  秦筝也快步跟上。

  画舫内舱床上,淑妃娘娘紧紧抱着福安公主,劫后余生般地嚎啕大哭。

  大夫抹着额上的汗,语气却是庆幸的:“也是公主福大命大,接下来好好养着,就能徐徐恢复了。”

  秦筝也是松了口气。

  这一世,福安公主活下来了。

  太好了。

  陈国公世子夫人也松懈下来,看向秦筝,语气温和。

  “秦姑娘,今日福安多亏了你了,你有无什么想要的谢礼,只要你开口,我们定能替你做到。”

  淑妃娘娘也看向了秦筝,泪眼婆娑,哑着嗓子。

  “对,秦姑娘,你救了福安性命,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你想要什么,只管开口,我砸锅卖铁也定会做到。”

  秦筝微微思索,摇头:“回禀娘娘、夫人,秦筝救人只是恰好听到有人呼救,并没有想过回报。”

  “现在问我想要什么,我一时还真想不到。”

  陈瑾兮摇她的手,故意低声提醒:“秦姑娘,你莫要太傻,我母亲和淑妃姑姑都很有钱的。”

  秦筝又思索过,才怯怯开口:“从小祖母就教导我们兄妹,人生在世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如今福安公主平安醒来,秦筝本不应索要谢礼。”

  “但秦筝心中实在渴望,故才斗胆开口。”

  “秦筝在栖凤山呆了五年,对京城高门人际一应不晓,想请淑妃娘娘身边的徐嬷嬷来教导一段时间。”

  “除此以外,秦筝无需任何谢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