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酒柜后面。

  时书仪屏住呼吸。

  是莉莉说今晚顶层不会有贵客,让她帮忙拿落下的项链,可没想到撞上顾总带着兄弟光临。

  在柏森,顾淮野的规矩谁也不能违反。

  没有他的允许和安排,任何人不能踏入顶层包厢。

  时书仪不想丢了在柏森的工作。

  只能躲到酒柜后面,大气都不敢出。

  她想等所有人都离开后,自己再溜走。

  神不知鬼不觉。

  原本其他人离开时,时书仪很高兴,却没想到顾淮野单独留下来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

  时书仪心急如焚。

  她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须回家。

  否则……

  后果不堪设想。

  她偷偷抬眼,目光落在顾淮野身上。

  他醉意朦胧,整个人半躺在沙发里,眼神迷离。

  趁着现在,也许可以离开了。

  时书仪定了定心神,小心翼翼朝着门口挪动

  就在指尖即将触到门把的刹那——

  “站住。”

  低沉冷冽的嗓音在身后炸开,裹挟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时书仪浑身一僵。

  她缓缓转身,黑长直的发丝垂落,半掩住她瓷白的脸。

  “顾总,对不起,我……我这就出去。”

  顾淮野眼皮微掀——

  “我的包厢——是你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

  眼前突然闯入的女人,身形在暧昧的光线中隐隐绰绰。

  他瞧不清她的模样,却也能感受到曼妙的身姿,曲线玲珑。

  呵。

  这是自持几分姿色,妄图吸引他的注意?

  “顾总,抱歉,我不是故意进这个包厢的......是......是因为......”

  时书仪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慌乱抬头,一双漂亮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熠熠生辉。

  可抬头的瞬间却撞入顾淮野阴沉的眼神中,她又害怕得迅速低下头,脚步下意识地往后撤。

  拉开包厢的门就跑走了。

  顾淮野却在时书仪抬头的瞬间怔愣住。

  导致时书仪跑走都没有出声阻止。

  像,太像了。

  这双眼睛......

  和顾知夏太像了。

  同样的纯净、明亮,仿佛能洗涤人心。

  可又似乎多了一丝冷媚。

  顾淮野的酒瞬间醒了大半。

  他拿起一旁的手机,修长的手指快速按下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对面传来谄媚的声音:

  “顾总,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去查刚刚从顶楼离开的那个女人的资料,两个小时内我要看到。”

  柏森国际本来就是他的产业,查一个在这里工作的服务员的信息,很容易。

  “是,顾总,我马上去办!”

  顾淮野放下手机。

  深邃的目光投向紧闭的包厢门,陷入回忆。

  当初他刚满十八,顾家正值鼎盛,在S市黑白通吃,风头无两。

  可时代的风向变了,顾家这艘大船必须驶向光明。

  而他的父亲顾凛,却将掌握方向的舵交给了他。

  那时的顾淮野,一身桀骜,仗着家族权势无所畏惧,哪里懂得商场与官场之间那些需要精心算计的弯绕。

  几次莽撞行事,留下难以收拾的烂摊子,都由顾凛面无表情地压下。

  直到那次——

  父亲将他叫到书房,冷硬的声线里没有半分温度。

  “如果拿不下你林叔手里四环宏达的项目,我就送知夏去M国。等她成年,直接联姻。”

  顾淮野咬碎了牙。

  不甘、愤怒。

  却第一次学会了沉默。

  从那以后,他收敛起所有锋芒,主动走进了声色犬马、暗流涌动的名利场。

  那位林叔位高权重,是华国排名前二十七位的顶级权贵。

  对于顾家这样背景复杂、游走于灰色地带的庞大家族,唯有攀附上这样的参天大树,才能完全洗白。

  只是,顶层的名利场从来不只是简单的利益交换。

  要获得真正的庇护与信任,就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彼此握有对方的秘密,才能真正坐在同一条船上。

  所以。

  顾淮野开始周旋在一群年龄足以当他父亲的权贵之中。

  在酒精、恭维和深不可测的微笑包围下,他在半推半就间,越过了人生的第一道底线。

  从此,欲望与利益交织成网。

  女人于他,渐渐成了筹码、玩物、利益交换。

  唯独与真心无关。

  他放任自己在泥沼中沉沦。

  却将唯一一点干净的渴望,全部投射在了顾知夏身上。

  她纯洁美好得像是不染尘埃的光。

  是他肮脏世界里唯一不容玷污的净土。

  现在的顾淮野——

  执掌顾家整整十年。

  那位林叔却在华国一把手换届后倒台,被终生监禁。

  昔日腥风血雨皆被踏于脚下。

  如今再无人能威胁他,更无人能强迫他做任何事。

  他终于觉得,是时候和顾知夏坦白了。

  可偏偏就在此时。

  顾知夏仰着脸告诉他,她心里有了喜欢的人。

  傅时衍。

  一个连他都不能轻易动的人物。

  父亲的话在耳边回荡:

  “傅家是B市顶级权贵,你掌控顾家这么些年也知道商场官场分不开,顾家和傅家只能是合作关系,绝不能得罪。”

  “既然知夏喜欢,若是她有本事让两家联姻,那对顾家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所以——”

  “知夏的感情你就别插手了,否则我不介意让知夏知道你有多少情人。”

  顾淮野攥紧拳头。

  他习惯了掌控一切,却掌控不了她的心跳。

  他惯常冷硬的心被撕扯成两半。

  一半想永远做她依赖的哥哥,护她一世无忧。

  另一半却叫嚣着更深的占有,想将她拽入怀中,烙上独属于他的印记。

  他憎恶自己身处的黑暗与泥泞,觉得她不染纤尘的光明不该被自己玷污。

  可心底那头名为自私的野兽,却又渴望将她拖进他的领地,从此只为他一人所有。

  ……可是刚才那个女人。

  顾淮野眸色骤然转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

  为什么她的眼神,会那么像顾知夏?

  是巧合?

  还是……早有预谋?

  难道有人窥破了他最深的软肋,刻意培养了这样一个棋子,来试探他,诱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