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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八章 卫琢看得瞠目结舌

  裹上披风,沈清宜悄无声息地走出房间。夜里的寒风就像尖刺汹涌地扎进她浑浊的脑子里,沉闷烦躁的心情得以舒缓。

  她吐一口热气,走进院子的凉亭里,坐在那里继续吹风。

  看似发愣,实则她在心里斟酌事情。

  一天找不到沈子润,这件事就像心魔一样,缠在她身上。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正是如此,

  她或许该换换法子,逼赵明月主动去联络沈子润。不除掉沈子润,她就无法彻底释怀心底那口怨气。她正在脑海里捋接下来的行动计划,余光惊觉一道黑影闪过,吓得她头皮霎时绷紧。猛然抬头一看,差点气背过去。

  “你是鬼吗?”沈清宜嗔怪。

  卫琢笔直站在原地,像一尊不动石像。他颔首:“姑娘,外面冷,你该进屋休息。”

  惊魂未定的沈清宜有种气不打一处来的感觉,但想他是在守夜,也就没那么气了。“不用守了,你回屋休息。”

  言罢,她起身。

  恰好这时风起,冷风从她鼻尖掠过,还裹挟着一股很淡的血腥味。

  沈清宜的鼻子很灵光,再淡再模糊的味道都能闻得见。曾经老主持还夸过她鼻子灵光,说她天生就该从医,但也特别交代过不可往外讲。

  她站定在卫琢面前,狐疑目光在他身上追寻。

  忽然的举动,让卫琢下意识要屏息。本就戴着面具,现下又低着头,根本无法观察到他早就烧起来的脸和飘忽不定的眼睛。他沉住气,镇定询问:“姑娘还有事吗?”

  院子里没有挂灯笼,唯有天边皎洁月光泼洒而下,方能看清楚周围事物的轮廓。

  包括人。

  沈清宜眼皮一掀,就算是直视,也无法看清楚他的眼睛。“你伤口出血了。”

  声线清冽悦耳,又耐人寻味,更多的是怀疑。

  卫琢下颌线绷紧,目光定格在自己胸口,有没有出血他自己最清楚。他明明清洗干净血迹才回来,没想到沈清宜还能嗅到血腥味。

  按理来说根本闻不到了,沈清宜的鼻子竟然如此灵敏!

  他说:“在下会注意。”

  沈清宜嗯了声,又叮嘱一遍叫他回屋。

  回屋后,她吐口长气,刚刚绷直的弦也松了。

  那血,根本不是卫琢的!

  刚才他根本不在宅院里,是刚好从外面回来。

  沈清宜心跳如打鼓般杂乱无章而有力,如果卫琢做了对她不利的事,那她就该另做打算了。

  —

  天亮,阳光正好,屋檐上的雪都有融化的痕迹。

  大家陆陆续续起床,简单洗漱,然后聚集在前堂里。

  唯独不见薛秀莲和沈清宜。

  被派去找人的沈念姝片刻就回来,站在母亲身边说:“娘,只有祖母在房间,三婶不在。”

  赵明月问:“厨房呢?”

  她摇头:“也没有。”

  赵明月眼底闪过狡色,故作疑惑,自言自语:“一大早清宜能去哪里呢?”

  大家都已经饿到发慌了。

  郑氏无力的扶额,嘴里发牢骚:“出门也不提前准备早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这不得饿死啊。”

  有人提醒她,“约法三章。”

  一听这话郑氏立马闭上嘴,光想到沈清宜的巴掌,心就砰砰跳得厉害。她不敢再嘴上蛐蛐,只能放在心里埋怨。

  去找薛秀莲是不可能的,因为约法三章里最后一条。

  那么大家就只能干坐在这里等。

  —

  天微微亮时沈清宜就要去上山,薛秀莲本想跟着,但被她劝住。出门前她特地叮嘱婆婆不要着急去前堂,就在房间里待着。

  故而才有后来沈念姝看见的那一幕。

  沈清宜出门,卫琢自然跟着。

  他先陪沈清宜去山上挖野草,再是去河边,亲眼看着沈清宜是如何在结冰的河面凿出一个洞,然后抓鱼。

  鱼在冰面上活蹦乱跳,卫琢看得瞠目结舌。

  察觉他看自己的目光很不可思议,沈清宜反问:“怎么,堂堂镖师终年在外风吹日晒,难道没见过这样抓鱼?”

  卫琢说:“我们是要风吹日晒,但不至于没钱到需要凿冰抓鱼的程度。”

  “........”她忘记了。

  卫琢清了清嗓子,“在下见过不少女子,姑**本事令在下最敬佩。”他企图用夸赞来融化此刻彼此间凝固住的尴尬气氛。

  这个称赞,并没有让沈清宜心情好到哪里去,还是郁闷。

  眼看她要徒手抓鱼,卫琢表示他来。沈清宜洒脱的松手,由他把四条鱼绑在一起。

  卫琢本以为她是打算把鱼拿镇里卖,谁想到是要他直接带她去打听到的客栈。她把其中三条鱼送给客栈老板,再说几句好话,客栈老板就把洗碗差事给了她,然后她又拿剩下的鱼去换馒头,至于山上找的东西才是真正去换了钱。

  在卫琢眼中,沈清宜从出门到现在所做的一切事情,井井有条且具有目的性。一切他觉得很突然很不可思议的事,其实都是沈清宜早就计划好的。

  只要她想做,就不会不成功,甚至完全信手捏来。

  所以看见她把唯一换的肉包藏在怀里,卫琢不做思考都知道她是要留给娘亲的。

  他薄唇微抿,于心不忍道:“姑娘,你应该对自己也好点。”

  “你从哪里看出我对自己不好了。”她反问。

  “肉包可以买两个,你一个,夫人一个。”

  她侧首,五官轮廓在日光的照耀下柔和而明丽,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芍药。嘴角荡漾起浅笑,更添生动艳色。

  卫琢短暂看失神。

  只听沈清宜说:“等你乞讨的时候就不会在乎饭菜是馊的还是好的。”

  这句话让卫琢立刻陷入沉思中。

  他知道沈清宜被祖母接回之前,一直都过着乞讨日子。她的经历足以把她的心智捶打得与同岁孩童不同。能说出刚才那番话,就能想象到曾经她乞讨的场景,卫琢心口五味杂陈。

  祖母看似救赎她,实则无非是把徘徊在悬崖边的沈清宜带回了吃人不吐骨头的牢笼里。甚至还妄图要把沈清宜完全与沈家捆绑在一起。

  思忖间,卫琢生出浓浓愧意。

  沈家人都欠她,包括他。

  他们慢悠悠回到宅院。

  还坐在前堂里,早就饿到眼冒金星的众人看见她后,各个激动起来。

  见她手里提着东西,赵明月感动地问:“清宜,你一大早出去是帮我们弄吃的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