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影子
窗前，路正的望远镜随便一丢，那个近来最殷切的林姓跟班双手接好了，恭恭敬敬，稳当当地把望远镜放到桌上。
路正看他大气不敢出的怂样，嘴角略微向上。
房内陈设井然，长桌上垒高了他今天赢的筹码，那几个跟班站成一列。
他们汗流浃背地伺候着他，没想看着草包的路少爷在赌桌上天赋异禀，不消半天，赢光了他们所有筹码。
他随便捡了最后一块往上一放，搭成的那一刻，身后几人叫好。
叫好的也不是桌面的东西，只是他路家的声势而已。他靠着长沙发随意歪倒，那坐姿比起放松，更称得上放肆。
林洛小心地递过来一支烟，路正没看一眼，他这么看着那个窗外的方向，似乎没有望远镜，他也轻易地锁定她的位置。
郑宝悦啊……
他嗤笑一声，又一个郑宝悦。梨城这么热闹，穷乡僻壤的破地方，可撞脸郑宝悦的一个倒是接着一个。
路正放出去的消息只算一个配菜，他回想了那位胜券在握的太太，屈尊降贵来找自己的祖母谈和，谈得不够顺意，她又将主意打到了自己身上。
路正低下头，漆黑短发遮盖住他的脸上神色，他想起那天情景，控制不住肩膀抖动。
身边那几个小跟班都愣了。
林洛被推搡着上前，小心劝他：“路少，其实天涯何处无芳草，大可不用为了郑小姐而这样伤心……”
“郑小姐？你说哪个郑小姐？”
林洛因为他语调里的嘲讽有点意外，愣了一下。其余几人截了话头，纷纷说林洛白日做梦，看瞎了眼睛，这里哪有什么郑小姐？
路正对郑小姐的痴情是众人皆知的，今日看见她的反应，也十分耐人寻味。这几人都是混出了八百个心眼的人精，捂着直楞的林洛把话引到了刚才的话题上。
路正没搭理他们，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颤动的肩膀压抑不住他的笑声，那种似乎沉积多年的怨恨就要被洗雪的感觉，让他觉得好笑。
几人都觉得路少爷爱而不得，快疯掉了。
路正觉得最好笑的是，怎么会是顾寒声的亲妈呢。
顾太太居然向自己抛来了橄榄枝。
她要路正配合自己，她明知道，路正从以前就想咬死顾寒声，想要把他踩进泥泞里，要他永不能再那样居高临下，漠视自己。
但顾太太却还是要和他合作。
他觉得太好笑了。
等他笑够了，他勾勾手指叫来林洛，让他和那些跟班都出去，去和顾寒声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去当老鼠，去混淆视听，去做……替顾太太做冲锋的小卒。
消息放出去，他不怕他们被顾寒声抓到。
反正天塌下来，他身后有路家顶着，现在他前头还多了个背叛自己亲儿子的妈呢。
这一家真好玩。
路正伸手，抽掉了玻璃桌上的最下面一块筹码。
透明的高墙轰然倒塌。
_
李善仪发现小荷不见，是在傍晚的时候。
她总算和装修工人都确认了收尾工作，款项结清，她下意识喊小荷一块来看，但她把院子里外都看过了，没在平常小荷躲懒时呆的地方找到她。
李善仪打电话问了杂货店老板，耿叔说：“上午就见过她，可她说顾阑走就走了，她也没去追，我看着她往家里走的。”
她问了姑姑，又去找了吴茹文。
她们都说谢小荷没来过。
李善仪找了一圈，她在这时候很后悔，为什么谢小荷不带手机，她从来不带手机，身上也没有一点通讯设备，哪怕是个老人机。
她总是笑嘻嘻说，“我是仙女，仙女不会被人间的玩意束缚，总有一天，我穿上羽衣飞回去。到那时候，天边的彩虹就是我们告别的信号。”
李善仪知道她，她至少会说一声……是遇到了什么才让她这么果断的离开，是离开……还是有人把她带走了？
她在吴茹文家里出来，心里的不安越加强烈，她几乎可以确定，这件事的不寻常。
小荷是事事都要报备的性格，多走一圈路都要回家跟她讲好几回，但今天，她一声不吭，从熟悉的街道里里悄然消失了。
她摸出口袋里的手机。
上面的电话号码不多，但有效的那几个，她打过去，一个又一个，他们都说没见过她。
向来和她唱反调的吴茹文在她身后听了一会，忽然问她：“你找那个人帮忙了吗？”
“找谁？”
她听见吴茹文生硬的声音：“人命关天，你不要这时候不灵光啊，你知道我说谁！那个姓顾的小白脸！”
吴茹文很讨厌顾寒声，但她认可顾寒声是能够找到人的，就像上次，自己莫名走到了海边，快要往水里扎的时候，也被那个小白脸拉了回来。
她今天难得没有发病，脑子清楚，只是有点不耐烦，她要李善仪打电话，现在就打。
李善仪盯着屏幕，犹豫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她果断拨了那个号码。
“顾寒声……我是李善仪。”
她张嘴，不知道自己声音竟然是在发抖的，“小荷不见了，请你……帮帮我。”她听见顾寒声说：“我现在让人排查附近，你别慌。”
她的大脑很乱。然而那道熟悉的，令人心安的声线响起来，她杂乱的思绪又似乎被看不见的温暖的手拢了回来，她深深呼吸，尽可能地想把事情说清楚，但她一张开嘴巴，却是慌张的，碎片似的颤音，被往下掉的眼泪砸碎，揉成一团。
“寒声，小荷不见了。”她喃喃地，重复了一次，“怎么办？她会不会是被我害的？”
窗前，路正的望远镜随便一丢，那个近来最殷切的林姓跟班双手接好了，恭恭敬敬，稳当当地把望远镜放到桌上。
路正看他大气不敢出的怂样，嘴角略微向上。
房内陈设井然，长桌上垒高了他今天赢的筹码，那几个跟班站成一列。
他们汗流浃背地伺候着他，没想看着草包的路少爷在赌桌上天赋异禀，不消半天，赢光了他们所有筹码。
他随便捡了最后一块往上一放，搭成的那一刻，身后几人叫好。
叫好的也不是桌面的东西，只是他路家的声势而已。他靠着长沙发随意歪倒，那坐姿比起放松，更称得上放肆。
林洛小心地递过来一支烟，路正没看一眼，他这么看着那个窗外的方向，似乎没有望远镜，他也轻易地锁定她的位置。
郑宝悦啊……
他嗤笑一声，又一个郑宝悦。梨城这么热闹，穷乡僻壤的破地方，可撞脸郑宝悦的一个倒是接着一个。
路正放出去的消息只算一个配菜，他回想了那位胜券在握的太太，屈尊降贵来找自己的祖母谈和，谈得不够顺意，她又将主意打到了自己身上。
路正低下头，漆黑短发遮盖住他的脸上神色，他想起那天情景，控制不住肩膀抖动。
身边那几个小跟班都愣了。
林洛被推搡着上前，小心劝他：“路少，其实天涯何处无芳草，大可不用为了郑小姐而这样伤心……”
“郑小姐？你说哪个郑小姐？”
林洛因为他语调里的嘲讽有点意外，愣了一下。其余几人截了话头，纷纷说林洛白日做梦，看瞎了眼睛，这里哪有什么郑小姐？
路正对郑小姐的痴情是众人皆知的，今日看见她的反应，也十分耐人寻味。这几人都是混出了八百个心眼的人精，捂着直楞的林洛把话引到了刚才的话题上。
路正没搭理他们，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颤动的肩膀压抑不住他的笑声，那种似乎沉积多年的怨恨就要被洗雪的感觉，让他觉得好笑。
几人都觉得路少爷爱而不得，快疯掉了。
路正觉得最好笑的是，怎么会是顾寒声的亲妈呢。
顾太太居然向自己抛来了橄榄枝。
她要路正配合自己，她明知道，路正从以前就想咬死顾寒声，想要把他踩进泥泞里，要他永不能再那样居高临下，漠视自己。
但顾太太却还是要和他合作。
他觉得太好笑了。
等他笑够了，他勾勾手指叫来林洛，让他和那些跟班都出去，去和顾寒声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去当老鼠，去混淆视听，去做……替顾太太做冲锋的小卒。
消息放出去，他不怕他们被顾寒声抓到。
反正天塌下来，他身后有路家顶着，现在他前头还多了个背叛自己亲儿子的妈呢。
这一家真好玩。
路正伸手，抽掉了玻璃桌上的最下面一块筹码。
透明的高墙轰然倒塌。
_
李善仪发现小荷不见，是在傍晚的时候。
她总算和装修工人都确认了收尾工作，款项结清，她下意识喊小荷一块来看，但她把院子里外都看过了，没在平常小荷躲懒时呆的地方找到她。
李善仪打电话问了杂货店老板，耿叔说：“上午就见过她，可她说顾阑走就走了，她也没去追，我看着她往家里走的。”
她问了姑姑，又去找了吴茹文。
她们都说谢小荷没来过。
李善仪找了一圈，她在这时候很后悔，为什么谢小荷不带手机，她从来不带手机，身上也没有一点通讯设备，哪怕是个老人机。
她总是笑嘻嘻说，“我是仙女，仙女不会被人间的玩意束缚，总有一天，我穿上羽衣飞回去。到那时候，天边的彩虹就是我们告别的信号。”
李善仪知道她，她至少会说一声……是遇到了什么才让她这么果断的离开，是离开……还是有人把她带走了？
她在吴茹文家里出来，心里的不安越加强烈，她几乎可以确定，这件事的不寻常。
小荷是事事都要报备的性格，多走一圈路都要回家跟她讲好几回，但今天，她一声不吭，从熟悉的街道里里悄然消失了。
她摸出口袋里的手机。
上面的电话号码不多，但有效的那几个，她打过去，一个又一个，他们都说没见过她。
向来和她唱反调的吴茹文在她身后听了一会，忽然问她：“你找那个人帮忙了吗？”
“找谁？”
她听见吴茹文生硬的声音：“人命关天，你不要这时候不灵光啊，你知道我说谁！那个姓顾的小白脸！”
吴茹文很讨厌顾寒声，但她认可顾寒声是能够找到人的，就像上次，自己莫名走到了海边，快要往水里扎的时候，也被那个小白脸拉了回来。
她今天难得没有发病，脑子清楚，只是有点不耐烦，她要李善仪打电话，现在就打。
李善仪盯着屏幕，犹豫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她果断拨了那个号码。
“顾寒声……我是李善仪。”
她张嘴，不知道自己声音竟然是在发抖的，“小荷不见了，请你……帮帮我。”她听见顾寒声说：“我现在让人排查附近，你别慌。”
她的大脑很乱。然而那道熟悉的，令人心安的声线响起来，她杂乱的思绪又似乎被看不见的温暖的手拢了回来，她深深呼吸，尽可能地想把事情说清楚，但她一张开嘴巴，却是慌张的，碎片似的颤音，被往下掉的眼泪砸碎，揉成一团。
“寒声，小荷不见了。”她喃喃地，重复了一次，“怎么办？她会不会是被我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