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故意躲着

  不知行了多久,市井喧嚷渐稀。

  “殿下,王妃,到了。”

  车帘被玄七掀起,宁栀下意识回眸看向身侧之人,顿时一愣。

  只见裴云栖不知何时已然睁开了眼,眸中一片清明沉静,正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咯噔。

  他看她,有多久了?

  然而裴栖云似乎完全没觉得有何不妥,他率先下车,随即转身,再次向车内的宁栀伸出手。

  这一次,他的手稳稳地落在那里等候,目光分明格外温和。

  可宁栀却有种,若是不把手放过去,便会出事的错觉。

  宁栀抬眸,目光掠过他身后高耸的朱红宫墙,以及宫门前肃立森严的禁军。

  空气里弥漫着皇权特有的沉重冷肃的气息。

  她深吸了一口气,旋即将手轻轻放入裴云栖掌心。

  裴栖云漆黑如墨的眸底闪过一抹满意的幽光,旋即扶她下车,却并未立刻松开。

  而是就这般极为自然地虚握着她的手,引着她向宫门走去。

  宫门处的侍卫首领显然认得裴云栖,立即躬身行礼,态度恭敬至极:“参见摄政王,王妃。”

  裴云栖只略一颔首,并未多言,那份与生俱来的威仪却已让周遭空气更凝肃几分。

  他携着宁栀,步履从容地踏入那深深宫门。

  甬道深远,两侧宫墙巍峨,将天空割成狭长一道。

  脚步声在空旷的甬道里回响,格外寂静。

  偶有宫人匆匆经过,皆远远躬身退至墙边,深深垂首,不敢直视。

  在这寂静与威压中,裴云栖恍若未觉,步伐平稳,那强大的气场也将宁栀笼罩其中。

  她跟随着他的步伐,目光掠过宫墙,心中那根弦无声地绷到了最紧。

  往常只见到裴栖云淡然温和的模样,却还是头一次感受到……

  他曾经,险些成了这大耀权利中心的主人!

  而这样的人,竟然是最大反派……

  宣政殿内,熏香袅袅。

  裴珩端坐于御座之上,面容尚有几分年轻,但眼神已透出帝王的沉稳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裴栖云携宁栀入内,行礼。

  “臣弟参见陛下。”

  “臣妇参见陛下。”

  “皇叔,皇嫂,快快请起。”

  裴珩一开口却带着刻意亲近温和,全然没有冷着脸时唬人的威仪。

  他甚至从御座上走了下来虚扶了一把,目光落在宁栀身上,笑道:“皇叔与皇嫂佳偶天成,实乃我朝之喜,朕心甚慰。”

  说完,裴珩还用余光瞥了一眼裴栖云。

  只见后者唇角淡漠的弧度明显柔和了几分。

  还真是让他猜对了。

  看来,这小皇嫂,可真是深得他这位清心寡欲皇叔的心啊。

  娶个妻而已,看给他美的。

  “陛下谬赞。”

  宁栀不知道裴珩心中腹诽,只得谨小慎微,得体的依着礼数柔声道:“妾身惶恐。”

  “一家人,不必如此拘礼。”

  裴珩笑着摆手,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静立一旁的裴栖云。

  他话锋一转,带着些许玩笑,又似试探:“只是今日不巧,太后凤体抱恙,特意嘱咐了,说皇嫂初入宫廷,礼数繁多,今日便先免了觐见慈宁宫。”

  “待日后得闲,再叙家常不迟。”

  此言一出,殿内空气几不可察地凝滞了半分。

  太后抱恙?

  宁栀下意识瞄了一眼裴栖云,只见他面上丝毫不显,可明显察觉到四周气氛逐渐变得有些压抑沉重起来。

  仔细想想,那位深居简出的太后虽未见过,但之前太后的嬷嬷曾也提点过她一句。

  只是,怎么总觉得这太后似乎,是故意躲着她呢?

  不,也可能……

  是故意躲着他。

  宁栀垂眸,掩下眼中思量,只做出几分惶恐关切:“太后娘娘慈体欠安?”

  “妾身未能侍奉左右,实感不安。”

  “祈愿娘娘凤体早日康健。”

  裴珩笑了笑,语气似在宽慰:“皇嫂有心了。”

  “母后只是偶感风寒,需静养,并无大碍。”

  他说着,目光却若有似无地掠过一旁的裴栖云。

  裴栖云自始至终神色未变,依旧是那副霁月清风的温润模样。

  “那就吩咐太医院用心调治,寻些温和的补品,稍后便送入慈宁宫。”

  “秋日风邪未尽,娘娘确当好生将养。”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宁栀,温言道:“太后体恤,你便安心。”

  “待娘娘凤体大安,再去请安不迟。”

  他这话接得自然妥帖,然而宁栀却感觉到,裴珩的唇角似乎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

  虽然很快又恢复了笑意,但那瞬间的异样,还是落入了她眼中。

  “皇叔有心了。”

  裴珩的笑容似乎深了些:“有皇叔记挂,母后定然欣慰。”

  他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赏下早已备好的锦缎珠宝,又说了些例行的勉励之词。

  无非是和睦琴瑟,早日为皇室开枝散叶云云。

  整个过程中,裴栖云始终站在宁栀身侧半步,姿态从容。

  偶尔在宁栀谢恩时,会递过一个温和鼓励的眼神,仿佛一位无可挑剔的夫君。

  可宁栀却能感觉到,那温和目光之下,是透着几分掌控的审视。

  他不仅在与皇帝对话,也在一直观察她。

  告退离开宣政殿,沿着漫长宫道向外走时。

  宁栀背脊挺直,望着裴栖云牵着他走在前面的背影,指尖却微微发凉。

  总觉得,这皇帝太后和裴栖云之间……

  也很不寻常。

  然而,就在他们离开皇宫不久,一则流言却迅速在京城最权贵圈子里流传开来。

  “听说了吗?摄政王殿下他……那方面似乎不太行!”

  “真的假的?这话可不兴胡说啊!”

  “当然是真的了,昨夜大婚,殿下和王妃竟然没圆房!新王妃独守空房到天亮!”

  “千真万确!王府里传出的消息!王妃今早脸色那叫一个难看!”

  “啧啧,真是人不可貌相啊……白瞎了那般品貌……”

  “难怪之前不近女色,原来是有隐疾!”

  ……

  而这些流言自然也传到了某些人的耳中。

  “你说的可是真的?!”

  顾千渊骤然捏碎了手中的酒杯,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与难以言喻的兴奋。

  下属人连忙跪地:“不敢有丝毫妄言!”

  与此同时,在贺王府的孟善霁也得到了消息,心思各异。

  而昨夜刚被‘请’出王府、惊魂未定的薛瞻在听到这传闻时,先是愕然。

  随即,眼中竟重新燃起了一丝近|乎疯狂的光芒。

  没有圆房……

  果然,都是骗他的!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窗外便传来一阵忙碌的动静。

  宁栀本就睡得不沉,闻声醒来,心头不禁一沉。

  又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