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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明眉头一挑,心中已然明了。

  “徐主任,有事吗?”

  “哎哟,我的好老弟,还叫什么主任啊,我现在就是个罪人!”徐平山在那头干嚎起来。

  “老弟,今天这事儿,都怪那个新来的临时工王月不懂事,还有那个客户,他就是个地痞无赖,故意找茬!我那是去陪力星的老总喝酒,也是为了工作啊!两千万存款,那都是我喝出来的呀!”

  他颠三倒四地把责任推了个一干二净,最后才图穷匕见。

  “汪老弟,你今天在苏行面前露了脸,是她眼前的红人,你……你能不能看在哥哥往日没亏待你的份上,帮我跟苏行求求情?只要你一句话,比我说一百句都管用啊!”

  汪明心中一阵冷笑。

  管理不善,纪律涣散,出了事不想着反省,反而把锅甩给下属和客户。

  这种人,就算没有今天这事,迟早也得出事。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

  “徐主任,你太高看我了。我就是个普通柜员,人微言轻,苏行长那种级别领导的决定,我哪有资格掺和。”

  说完,不等对方再纠缠,便径直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上午,汪明刚处理完一笔业务,桌上的内线电话就响了,是行长办公室打来的。

  “汪明,你来一下苏行长办公室。”

  汪明心中了然,起身走了上去。

  苏绾的办公室简洁而明亮,她示意汪明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随即递过来一份刚打印出来的文件。

  “这是杨百祥今天一早交上来的初步处理意见,你看看。”

  汪明接过文件,仔细阅读起来。报告前面是对事件经过的复盘,基本属实。但看到最后的人员处理意见时,他的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上面赫然写着:

  一、对直接当事人、临时工柜员王月,予以开除处理。

  二、对当值大堂保安,因未能及时介入调解,扣除三个月绩效工资。

  三、对柜员组组长靳玲玲,负有管理失察责任,扣罚一个月工资。

  这份处理意见,看似雷厉风行,实则避重就轻,把所有的重担都压在了最底层的合同工身上。

  苏绾一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的表情,见他皱眉,目光一闪,主动开口。

  “这份材料还没给其他人看,有什么意见,你尽管说。”

  汪明抬起头,迎上苏绾探寻的目光,他没有丝毫犹豫,坦诚地回应。

  “苏行,前面事件的基本情况我没什么说的,只是……后面这个人员处理意见,我个人感觉,有些不妥。”

  苏绾身体微微前倾,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怎么不妥?”

  汪明迎着苏绾眼眸,平静地将文件推回了桌面。

  “苏行,处理王月,是不是太重了些?”

  苏绾皱眉,指节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

  “重?汪明,你也是一线柜员出身。上班时间,在营业大厅和客户歇斯底里地对骂,把巴蜀银行的脸都丢尽了!这种员工,不开除,难道留着过年?”

  她的语气里带着上位者不容置疑的威严,似乎对汪明提出的异议感到一丝不悦。

  汪明却摇了摇头,神色坦然依旧。

  “苏行,这事儿,得一分为二地看。”

  他身体微微前倾,条理清晰地剖析起来:“王月是有错,而且错得离谱,但她毕竟是个刚出校门没多久的临时工。咱们银行的一线柜员有多辛苦,压力有多大,您比我清楚。每天要面对形形**的客户,受了委屈也得赔着笑脸。我们不能因为她是个没背景的临时工,就把所有的锅,都让她一个人背了。”

  前世在商海浮沉三十年,他见过太多这种弃车保帅的把戏。

  最底层的员工,永远是最好用的替罪羊。

  但这一世,他不想再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苏绾眉峰一挑,并未打断他,示意他继续。

  汪明见状,心中更有底气,话锋一转,直指问题的核心:“真正失职的人,这份报告上却只是轻描淡写。苏行,您还记得吗?当时营业厅里乱成一锅粥,最需要人维持秩序的时候,那个保安去哪了?他跑得没影了!这种玩忽职守的保安,要他何用?我觉得,要开除,第一个就该开除他!”

  他的语气陡然加重,目光如炬。

  “还有那个大堂经理,客户都快把柜台掀了,他连面都没露。作为大堂的第一负责人,难道就没有失察之责?我认为,他至少也该扣罚三个月工资,以儆效尤!”

  一番话,掷地有声,有理有据。

  既指出了问题的关键,又给出了更合理的解决方案,将责任重新划分,直指管理层的疏漏。

  苏绾凝视着汪明,眼中的审视渐渐被欣赏所取代。

  她要的,从来不是一个只会唯唯诺诺的下属。

  汪明身上这股不畏强权、敢于直言的锐气,以及他那远超同龄人的冷静与通透,让她看到了巨大的潜力。

  她沉默了片刻,最终,红唇轻启,吐出几个字。

  “那就这样。”

  ……

  与此同时,分理处的气氛压抑到了冰点。

  王月双眼红肿,呆呆地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手里机械地收拾着个人物品。

  她只是个临时工,没有背景,没有根基,被开除,似乎是理所当然的结局。

  柜组长靳玲玲站在一旁,满脸同情,却又爱莫能助。

  “小杨,你也别太难过了。这事儿……唉,就当是个教训吧。到哪儿都不能跟客户起正面冲突,咱们是服务行业,受点委...…忍忍就过去了。”

  话虽如此,可谁又能真的忍下那口气呢?

  王月万念俱灰,连眼泪都流干了。

  就在她将最后一本书塞进纸箱,准备抱着它离开这个伤心地时,靳玲玲突然一阵风似的从外面冲了回来,脸上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狂喜。

  “小杨!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你不用走了!”

  王月茫然地抬起头,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啊?”

  靳玲玲一把按住她的肩膀,激动得声音都在发颤。

  “行里的正式处分决定刚刚传下来!你只是扣罚三个月工资!不用被开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