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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的风,似乎都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躁动。

  茶楼酒肆,街头巷尾,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的焦点无不围绕着那位近日声名鹊起,却又凶名赫赫的镇北王——楚逸。

  “听说了吗?那位‘阎王’王爷,前几日在金殿之上……”

  “何止啊!听说他文武双全!武能阵前斩将,文能作诗呢!”一人压低声音,语气却带着兴奋。

  “嗤!一个在敌国当了十年质子的皇子,能有什么文采?怕是杀人如麻的凶名才是真的!”也有人嗤之以鼻,面露不屑。

  “就是,粗鄙武夫,也敢妄称才子?不过是仗着皇子身份罢了。”

  种种议论,如同冰火交织,将楚逸的形象割裂开来——一边是手段狠辣、令人畏惧的“阎王”;

  另一边,却又隐约流传着其深藏不露、颇具文采的“才子”潜质。

  ……

  镇国公府,如今已门庭冷落,但深宅之内,阴霾更重。

  府中密室,几名核心党羽正围坐一堂,面色阴沉。

  “王爷折戟沉沙,皆因那楚逸小儿狡诈狠毒!此仇必报!”一个干瘦的幕僚咬牙切齿道。

  “如何报?他如今圣眷正浓,风头无两,又手握兵权,深居简出,难以下手。”另一人忧心忡忡。

  为首者,乃是楚云山的长子,楚浩。

  他面容阴鸷,眼中闪烁着与其父如出一辙的怨毒和一丝急于上位的疯狂。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明的不能,就来阴的!”楚浩猛地一拍桌子,“他不是有‘才子’之名吗?哼,**不通!不过是侥幸在金殿上算了笔账,就被那些**以讹传讹!”

  他眼中闪过算计的光芒:“我们要在他最得意的地方,把他踩进泥里!让他身败名裂,文名扫地!”

  “公子的意思是?”

  “以我的名义,广发请帖,三日后,在京华第一楼举办‘文曲宴’,邀请京城所有有名的才子、清流名士、翰林学士!”楚浩冷笑,“重点——给咱们那位‘文武双全’的镇北王殿下,也送一份帖子去!”

  幕僚有些犹豫:“公子,他会来吗?他若不来,岂不白费功夫?”

  “他来,最好!”楚浩狞笑,“届时在宴会上,我会安排人频频向他‘请教’,出题刁难,让他当众出丑,原形毕露!让他知道,粗鄙武夫,不配与我等清流为伍!”

  “他若不来?”楚浩笑容更冷,“那就是怯场!就是心虚!坐实了他徒有虚名、畏惧文斗的传言!我们同样可以大肆宣扬,说他胸无点墨,不敢赴会,彻底撕破他那层虚伪的‘才子’皮!”

  “妙啊!公子此计,进退皆可攻守!”幕僚们纷纷赞叹。

  “立刻去办!帖子写得漂亮点!”楚浩挥手,眼中尽是得意,仿佛已看到楚逸狼狈不堪的模样。

  ……

  镇北王府,书房。

  楚逸看着手中那份词藻华丽,字里行间却透着虚伪与陷阱意味的请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文曲宴?”他指尖在“楚浩”的名字上点了点,“黄鼠狼给鸡拜年。”

  “主公,此宴绝无善意。”柳明推了推鼻梁,冷静分析,“楚浩此举,意在逼您进行文斗。无论您是否应答,是否答出,他们都有后手诋毁。若去,风险极大。”

  “怕他个鸟!”赵铁柱瓮声瓮气地道,“主子,带俺老赵去!哪个龟孙敢呲牙,俺大耳刮子抽他!”

  影十三如同雕像般立在阴影里,无声无息,但微微调整的站姿表明他已进入戒备状态。

  楚逸放下请帖,目光扫过三位心腹,忽然笑了。

  “去,为什么不去?”他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有人把脸凑上来求打,本王岂有不抽之理?”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院中摇曳的树影。

  “柳明。”

  “属下在。”

  “你负责制定‘商业预案’。”楚逸目光深邃,“京华第一楼……听说生意不错?或许,过了三日,就该并入我‘皇家商会’了。”

  柳明眼中精光一闪,立刻领会:“属下明白!这就去收集该楼经营状况、地契归属、背后东家信息。”

  “赵铁柱。”

  “俺在!”

  “安排人手,提前混入酒楼内外,控制所有出入口及要害位置。宴会当日,你的人在外围策应,没有我的命令,一只苍蝇也不许随意飞进飞出。”

  “得令!主子放心,保证给您围得铁桶一般!”赵铁柱拍着胸脯。

  “影十三。”

  阴影中的身影微微躬身。

  “你贴身护卫,盯死所有可能暴起发难或暗中做手脚的人。尤其注意酒水、食物。必要时,可先发制人。”

  影十三无声点头,气息愈发收敛,如同蛰伏的毒蛇。

  “另外,”楚逸补充道,“让咱们的说书人、还有那些拿了商会好处的茶馆,开始‘不经意’地透露,镇北王殿下已应允赴‘文曲宴’,届时或有一番‘佳话’。”

  他就是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把楚浩和他背后那些人的脸,抽得粉碎!

  “是!”三人齐声应命,各自退下安排。

  楚逸独自立于窗前,负手而立。

  “楚浩……你想用文人的方式毁了我?”楚逸低声自语,戾气在眼底一闪而过,“那我就用你们最自豪的方式,把你们彻底碾碎。”

  三日转瞬即过。

  午后,京华第一楼前已是车水马龙,冠盖云集。

  楚浩早早便在门前迎客,一身锦袍,面带得体的微笑,与来往宾客寒暄,眼神却不时瞟向长街尽头,带着一丝急切和阴冷。

  他在等,等那个今天注定要被他踩在脚下的人。

  终于,一辆看似普通却透着肃杀之气的玄黑马车,在一队精锐侍卫的护卫下,缓缓驶来,停在了酒楼门前。

  原本喧闹的门前,瞬间安静了不少。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辆马车吸引。

  车帘掀开,一身玄色暗纹常服、身形挺拔、面容冷峻的楚逸,弯腰下车。

  他没有看周围那些或好奇、或敬畏、或隐含敌意的目光,只是淡淡扫了一眼酒楼那鎏金的招牌,嘴角似乎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楚浩立刻换上一副热情洋溢的笑脸,快步迎上,拱手道:“六弟!不,镇北王殿下!您肯赏光莅临,真是令我这‘文曲宴’蓬荜生辉啊!”

  言语看似客气,但那声突兀的“六弟”,却刻意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居高临下和挑衅。

  楚逸停下脚步,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脸上,并未还礼,只是淡淡道:“堂兄客气了。本王近来忙于肃清国贼,整顿军务,难得清闲。今日得空,正好来看看……”

  他微微一顿,目光扫过周围那些竖着耳朵听的文人,声音提高了一分,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看看这京城的文风,是否也需整顿一番。”

  一语既出,满场皆静!

  楚浩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周围文士们的脸色也变得精彩纷呈。

  这话,绵里藏针,霸气十足!

  哪是来参加文会的?分明是来巡视、来挑刺的!

  楚逸却不再理会他,抬步径直向楼内走去。

  影十三如影随形,无声地跟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冰冷的目光让试图靠近寒暄的人不由自主地退开。

  楚浩站在原地,看着楚逸挺拔而冷漠的背影,脸色逐渐变得铁青,袖中的拳头狠狠攥紧。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怒火,重新堆起虚伪的笑容,转身跟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