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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如墨,将镇北王府新挂上的牌匾吞噬得只剩轮廓。

  楚逸负手立于院中,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影十三方才呈上的密报。

  夜风带着未散的血腥气,吹动他玄色衣袍,却吹不散眼底凝结的寒意。

  “福源当铺……好一个不起眼的联络点。”

  他低声自语,声音冷得像冰。

  白日里悬挂的人头余威尚在,京城上下视他如修罗恶鬼,但这远远不够。

  楚云山那条老狗,竟还敢在他眼皮底下活动。

  “主子,暗卫回报,那管家半个时辰前又进去了,尚未出来。”影十三如一道影子悄无声息地靠近,声音低沉。

  楚逸抬眼,目光锐利如刀:“备马。本王要亲自去会会这位‘贵客’。”

  “主子,此举是否过于冒险?那当铺底细不明,恐有埋伏。”

  柳明闻声从廊下快步走出,面露忧色。

  他刚清点完王府库房,脸上还带着疲惫。

  楚逸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冒险?本王就是要告诉楚云山,他的龟壳,本王想敲就敲!他越觉得安全的地方,本王越要把它砸个稀巴烂!”

  他顿了顿,看向柳明,“你留守府中,若天亮本王未归,便将我床头匣中那封奏折,直接递进宫去。”

  那奏折里,罗列了楚云山数条不大不小的罪状,虽不至死,却足以让那老狐狸焦头烂额。

  这是后手,更是决绝。

  柳明心神一震,明白这是破釜沉舟之兆,不再多言,深深一揖:“属下明白,定守好家门。”

  ……

  京城西市,即便入夜,依旧有几分喧嚣。

  但福源当铺所在的巷子,却异常僻静昏黑,只有门口两盏气死风灯,投下惨淡的光晕。

  楚逸、影十三、赵铁柱三人身着夜行衣,如同鬼魅般融入阴影,悄无声息地潜至当铺后墙。

  “主子,就是这里。前门有人看守,后墙这扇窗户是暗卫发现的死角。”

  影十三低语,手指在墙壁某处一按,一块砖石竟微微松动,露出仅供一人通过的缝隙。

  暗卫的效率,远超楚逸预期。

  楚逸眼中戾气更盛。

  楚云山,经营得果然够深!

  他率先侧身而入,一股陈腐的墨臭和尘埃味扑面而来。

  里面是一间堆满杂物的仓房,蛛网密布。

  隔着板壁,能隐约听到前堂传来拨弄算盘的细微声响,以及两个压低的对话声。

  “……那边催得急,这批货必须尽快出手。”一个略显尖细的声音,正是楚逸在叔父府上见过的那个管家!

  “放心,渠道早已打通。只是风声紧,价格嘛……”另一个声音沙哑,带着商贾的精明。

  “价格好说,主人交代,安全第一。这是上次边关粮草延误的尾款,主人很满意,这是额外的赏赐。”

  “粮草延误”四个字,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楚逸的耳膜!

  他身体瞬间绷紧,脑海中浮现父亲孤军奋战、粮尽援绝的画面,胸腔里翻涌的杀意几乎要破体而出!

  影十三敏锐地察觉到主子气息的变化,手已按上刀柄。

  楚逸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立刻冲出去将两人碎尸万段的冲动。

  他示意影十三和赵铁柱噤声,三人屏息凝神,贴墙细听。

  那沙哑声音笑道:“管家客气。对了,上次提及的军械图样,北漠那边的朋友很感兴趣,不知……”

  “图样在此。”管家声音带着一丝得意,“这可是兵部最新制式,主人费了不少心思。老规矩,绝版孤本,价高者得。”

  轰——!

  楚逸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

  通敌叛国,证据确凿!

  他再也按捺不住,正要下令动手,却听那管家又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先走。图样和货款,老地方交接。”

  脚步声响起,竟是朝着后门而来!

  楚逸眼中寒光一闪,打了个手势。

  影十三如狸猫般蹿出,藏身于门后阴影。

  赵铁柱则堵死了前堂通往后院的路。

  “吱呀”一声,后门被推开,管家鬼鬼祟祟地探出头。

  就在他一只脚迈出门槛的瞬间,影十三动了!

  快如闪电,一记手刀精准砍在管家后颈。

  管家连哼都没哼一声,软软倒地。

  几乎同时,前堂那沙哑声音警觉喝道:“谁?!”

  楚逸再不隐藏,一步踏出阴影,身形如电,直扑前堂!

  赵铁柱怒吼一声,抡起一根粗木棍,紧跟其后。

  前堂柜台后,一个穿着北漠服饰、身材精悍的商人正惊疑不定地望来,手已按向腰间弯刀。

  他看到楚逸的瞬间,瞳孔骤缩,显然认出了这位近日京城闻名的“阎王”!

  “镇北王?!你怎么……”商人惊骇欲绝,拔刀欲砍。

  “等你祖宗!”楚逸戾气爆发,根本不给他机会!

  他侧身避开刀锋,左手如铁钳般扣住商人持刀的手腕,用力一拧!

  “咔嚓!”腕骨碎裂的脆响清晰可闻!

  商人惨叫一声,弯刀脱手。

  楚逸右手成拳,裹挟着十年为质积压的所有愤懑与仇恨,狠狠砸向对方面门!

  “砰!”

  鼻梁塌陷,鲜血飞溅!

  商人被这一拳打得倒飞出去,重重撞在货架上,瓶瓶罐罐哗啦啦碎了一地。

  楚逸上前,一脚踩住商人胸口,靴底碾磨着断骨,声音冰冷刺骨:“图样和密信,交出来。”

  商人满嘴是血,眼神怨毒,嘶吼道:“楚逸!你敢动我?北漠不会放过你!”

  “北漠?”楚逸俯身,捡起地上掉落的弯刀,刀锋贴上商人的脸颊,慢慢划出一道血痕,“他们很快会下去陪你。”

  他手腕一沉,刀尖刺入商人肩胛,“说!”

  剧痛让商人浑身抽搐,但仍在顽抗。

  楚逸没了耐心,对赵铁柱喝道:“搜!”

  赵铁柱立刻上前,粗暴地撕开商人外袍,果然在内衬夹层里摸出一个油纸包。

  打开一看,正是几张绘有精密图形的绢帛,以及一封火漆封口的密信!

  楚逸接过,粗略一扫绢帛上的图形,正是大晟军队的制式弩机分解图!

  他眼中杀意几乎凝成实质,撕开密信,上面虽用了密语,但“楚云山”、“粮草”、“延误”等关键词依稀可辨!

  “好!好一个忠君爱国的镇国公!”

  楚逸怒极反笑,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瘆人。

  他收起证据,再看那如死狗般的商人,已无任何价值。

  “处理干净。”楚逸丢下三个字,转身走向后院,不再多看一眼。

  身后传来商人绝望的呜咽,随即是利刃割喉的轻微嗤响,以及重物拖行的声音。

  ……

  回到后院,影十三已将昏迷的管家捆得像粽子,嘴里塞了破布。

  楚逸蹲下身,扯掉管家嘴里的布,用沾着商人鲜血的刀面拍打着他的脸。

  管家悠悠转醒,看到楚逸如同看到索命恶鬼,吓得屎尿齐流,语无伦次:“王……王爷饶命!小的什么都不知道!是国公爷……不,是楚云山逼我的!”

  “逼你?”楚逸刀尖抵住他的咽喉,“逼你通敌卖国?逼你害死我父兄?”

  冰冷的触感和致命的威胁让管家彻底崩溃,涕泪横流:“我说!我全说!楚云山……他早就和北漠有勾结!十年前那场大战,是他故意泄露军情,延误援军,才害得王爷您父兄战死!他……他还一直通过当铺和北漠交易,出卖朝廷情报,贪墨军饷……这些年,不知害死了多少边军将士啊王爷!”

  虽然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这血淋淋的真相,楚逸的心还是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他想起父亲出征前摸着他头的温暖大手,想起兄长承诺带他骑**爽朗笑声……一切,都毁在这个人面兽心的叔父手中!

  戾气如火山喷发,楚逸眼中一片血红!

  他猛地起身,对影十三嘶声道:“给他笔墨,让他把刚才说的,连同所有细节、时间、人物,一字不落地写下来!画押!”

  “是!”

  楚逸走到院中,仰头望着被高墙切割出的狭窄夜空,胸口剧烈起伏。

  夜风吹拂,却带不走那刻骨的恨意。

  影十三很快拿着按满手印的供状出来:“主子,办妥了。此人如何处置?”

  楚逸接过供状,仔细折叠收好。

  有了这份供词,加上图样和密信,楚云山的死期,已经进入倒计时!

  他看了一眼瘫软如泥的管家,眼神冷漠得像看一件**。

  “留着无用,剁了,喂狗。”

  命令下达得轻描淡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残酷。

  影十三毫不迟疑,手起刀落。

  楚逸不再理会身后的血腥,大步走出当铺。

  夜色更深,但他前方的路,却因这染血的证据,而被复仇的火焰照亮。

  楚云山,你的好日子,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