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色如墨,将整座凶宅府邸深深浸染。

  白日里悬挂于府门外的人头已被取下,但那浓重的血腥气仿佛已渗入砖石缝隙,挥之不去。

  寒风穿过破败的廊庑,发出呜咽般的低鸣,更添几分阴森。

  主屋之内,烛火摇曳,却驱不散那彻骨的寒意。

  楚逸端坐于一张临时搬来的太师椅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发出规律的笃笃声。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一双眸子在昏黄的光线下,亮得惊人,如同蛰伏在暗夜中等待猎物的猛兽。

  “殿下,都已按您的吩咐布置妥当。”赵铁柱快步走入,压低声音禀报,他身上还带着一股淡淡的硫磺和磷粉气味。

  “各处绊索、火药罐、白磷粉,都检查过了?”楚逸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回殿下,柳先生亲自带人复查了三遍,绝无疏漏。影十三大人也已就位。”

  赵铁柱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紧张和兴奋。

  昨夜的血战,让他见识了这位主子的狠辣与算无遗策,敬畏之余,更多了几分誓死效忠的狂热。

  楚逸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屋内几名核心侍卫。

  这些人,是经过昨夜筛选,初步值得信任的班底。

  他们脸上有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跟随强者求生的决绝。

  “都听着。”楚逸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本王知道,你们当中,有人曾是陛下的眼线,有人只是奉命行事。”

  此话一出,几名侍卫脸色微变,下意识地握紧了刀柄。

  楚逸仿佛没看见他们的反应,继续道:“但昨夜之后,你们手上都沾了血,无论是谁的血,在别人眼里,你们都已是我楚逸的人,是这‘阎王府’的恶鬼。”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厉,带着冰冷的戾气:“今夜,来的不会是客。皇帝想看看我这棋子是否安分,我那好叔父,则想要我的命!他们会派来探子,派来杀手。”

  “本王要你们记住,从你们留下那一刻起,你们的命,就是我的!今夜,要么跟着我,把那些敢伸进来的爪子全都剁碎,让这京城上下,从此听到‘楚逸’二字,夜里都不敢闭眼!要么……”

  楚逸冷笑一声,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的杀意,让所有人脊背发凉。

  “誓死效忠殿下!”赵铁柱第一个单膝跪地,低吼道。

  “誓死效忠殿下!”其余侍卫再无犹豫,齐声低喝。

  他们已经没有退路,唯有紧跟眼前这个如同从地狱归来的主子,才能杀出一条血路。

  楚逸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但很快被更深的冷酷取代。

  “很好。各就各位,依计行事。记住,没有我的信号,谁也不准妄动。”

  “是!”

  众人领命,迅速隐入宅院的各个阴影角落,如同水滴融入大海。

  屋内,只剩下楚逸一人。

  烛火将他孤寂的身影拉长,投在墙壁上,微微晃动。

  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这带着霉味和血腥气的冰冷空气。

  十年为质,受尽屈辱,归国后更是连柴房馊饭都不如!

  皇帝的和稀泥,叔父的步步紧逼……这一切,早已将他心中最后一丝温情磨灭。

  戾气,如同毒藤,在他心底疯狂滋长。

  他不要委曲求全,不要韬光养晦!

  他要的就是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要用最酷烈的手段,最快的速度,在这京城站稳脚跟,让所有仇敌付出血的代价!

  “来吧……”楚逸睁开眼,眸中血色一闪而逝,“让我看看,今晚能钓到多少条大鱼。”

  时间一点点流逝,子时将至。

  宅院内外,死寂得可怕。

  连风声都似乎刻意放轻了。

  楚逸依旧坐在主屋,仿佛入定。

  但他的耳朵,却捕捉着外界最细微的声响。

  来了!

  几乎在更夫敲响子时梆子的同时,几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影,如同鬼魅般翻过院墙,落地无声。

  他们动作矫健,配合默契,显然是训练有素的精锐。

  “皇帝的内卫……果然来了。”楚逸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名义上的父亲,对他这个儿子,可真是“关心备至”啊。

  这些内卫目标明确,避开几处明显的破败建筑,径直朝着唯一亮着灯火的主屋潜行而来。

  他们的任务是监视,最好能探听到这位落魄皇子的真实意图。

  然而,就在他们脚尖刚踏上通往主屋的石板小径时,异变突生!

  “噗!”

  几声轻微的爆响,几团幽绿色的火焰毫无征兆地在地面、在墙角燃起,无声摇曳,将周围映照得一片惨绿。

  那火焰诡异非常,遇物即燃,粘在一名内卫的靴子上,竟无法扑灭,瞬间烧穿牛皮,烫得他闷哼一声,险些叫出声来。

  “什么鬼东西?!”为首的内卫心头一紧,低喝道。这绝非寻常灯火!

  与此同时,一阵若有若无、断断续续的凄厉哭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那哭声不似人声,时而像女子哀泣,时而像婴儿夜啼,在这空旷的凶宅里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这是楚逸利用简单的物理原理,提前录制并用简陋的共鸣装置放大播放的效果。

  虽粗糙,但在这种环境下,效果拔群。

  即便是久经训练的内卫,面对这超自然的现象,也不由得心生寒意,动作明显迟疑下来。

  他们警惕地环顾四周,握紧了兵刃。

  “头儿,这宅子……真有古怪!”一名内卫声音发颤。

  “闭嘴!装神弄鬼!”为首者强自镇定,“任务要紧,先去主屋!”

  他们硬着头皮,绕过诡异的鬼火,终于摸到了主屋窗外。

  透过窗纸破洞,能看到屋内一个模糊的人影端坐,似乎毫无察觉。

  内卫们松了口气,看来只是些吓唬人的小把戏。

  他们互相使了个眼色,准备贴近窃听。

  可就在此时,另一批不速之客,到了!

  墙头再次翻入数道黑影,这批人气息更加彪悍,身上带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和杀气。

  他们动作更为粗暴,落地后毫不掩饰行踪,目光凶狠地扫视院落。

  “叔父的杀手……终于也忍不住了。”屋内的楚逸,感知到这两批人**气息,脸上的讥讽更浓。

  几乎是同时,两拨人马都发现了对方的存在!

  在幽绿鬼火的映照下,双方都看不清对方全貌,只以为是楚逸布置的护卫。

  “动手!一个不留!”杀手头目低吼一声,毫不犹豫地扑向最近的内卫。

  “保护殿下!”内卫头领也下意识地认为这是皇子府的守卫,立刻下令反击。

  刹那间,原本寂静的院落变成了修罗场!

  刀剑碰撞声、闷哼声、惨叫声骤然响起!

  两拨人马都以为对方是敌人,下手毫不留情,瞬间混战在一起,杀得难分难解。

  鬼火在他们脚边燃烧,凄厉的哭声在他们耳边萦绕,更添几分混乱与恐怖。

  “打吧,打得越狠越好。”楚逸依旧稳坐钓鱼台,甚至悠闲地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

  狗咬狗的戏码,正是他想要的。

  既能消耗敌人力量,又能让这“凶宅恶鬼”之名更加坐实。

  他透过窗缝,冷冷地注视着外面的厮杀。

  影十三如同真正的鬼影,悄无声息地潜伏在战场边缘的阴影里,如同最耐心的猎人,等待着最佳的攻击时机。

  他的目光,已经锁定了那名杀手头目和内卫首领。

  惨绿色的火光映照着一张张扭曲狰狞的面孔,鲜血开始溅落在枯草和残雪上。

  楚逸饮尽杯中冷茶,眼中戾气暴涨。

  “差不多了……该收网了。”

  他缓缓站起身,整了整身上那件特意换上的素白长衫。

  在幽暗的光线下,这身白衣格外刺眼。

  下一刻,他推开主屋的门,迈步走了出去。

  寒风卷起他的衣袂,他站在台阶上,如同从幽冥中踏出的索命阎罗,冷漠地俯瞰着下方自相残杀的蝼蚁。

  “本王的府邸,也是你们这些魑魅魍魉能来的?”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冰冷的杀意,清晰地穿透喊杀与哭嚎,传入每一个入侵者的耳中。

  混战中的双方,动作都不由得一滞,齐齐望向台阶上那道白色的、如同鬼魅般的身影。

  恐惧,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