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秋以为自己会彻夜无眠。

  可不知是那碗兔肉汤的暖意,还是这盘土炕的热度,又或者是身边那道平稳的呼吸声给了她莫名的安全感,她竟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睡梦中,她好像回到了沪上的家里,躺在自己那张柔软的大床上,盖着温暖的鸭绒被。

  好舒服……好暖和……

  她下意识地,朝着热源的方向蹭了蹭,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沉沉睡去。

  ……

  第二天。

  第一缕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户纸的破洞,照了进来。

  风雪,停了。

  林晚秋是被一阵轻微的骚动弄醒的。

  她缓缓睁开惺忪的睡眼,感觉自己正枕着一个坚实而温暖的“枕头”,鼻尖萦绕着一股好闻的、淡淡的肥皂味,混杂着强烈的男性荷尔蒙气息。

  等等!

  枕头?!

  她猛地清醒过来,视线上移。

  映入眼帘的,是许城那张放大了的、棱角分明的脸。

  他的下巴上,冒出了一层青色的胡茬,喉结随着呼吸微微滚动。

  几缕黑色的发丝垂在额前,睡着的样子,褪去了白天的煞气,竟有几分说不出的英俊。

  而自己,正像一只八爪鱼一样,半个身子都贴在他身上!

  脑袋枕着他的胳膊,一只手还不老实地搭在他的胸膛上,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结实肌肉下,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咚……咚……咚……”

  那心跳,仿佛敲在了林晚秋自己的心尖上!

  最要命的是,中间那个“楚河汉界”许暖,不知何时已经滚到炕的最里面去了,把中间的位置,完完整整地留给了他们两人!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变了调的惊叫,从林晚秋的喉咙里挤了出来。

  就在她尖叫出声的瞬间,许城的眼睛,也“唰”地一下睁开了。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清亮、深邃,像寒潭,没有一丝刚睡醒的迷茫,锐利得仿佛能看穿人的灵魂!

  四目相对。

  空气,在这一刻凝固了。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许城的目光,从她惊慌失措的脸,缓缓下移,落在了她搭在自己胸口的那只柔若无骨的小手上,然后,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

  “醒了?”

  他的声音带着清晨特有的沙哑,低沉而富有磁性。

  “睡得还好吗?”

  轰!

  林晚秋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

  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触了电一般,手忙脚乱地从他身上弹开,因为动作太猛,差点一头从炕上栽下去。

  “你……你你你……臭流氓!”

  她结结巴巴,语无伦次,一张俏脸红得能滴出血来。

  许城好整以暇地坐起身,伸了个懒腰,浑身的骨节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爆响,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

  他斜睨着她,懒洋洋地开口。

  “我说林大知青,你讲点道理好不好?”

  “昨天晚上,是谁像只小猫一样,一个劲儿地往我怀里钻?”

  “我这胳膊,都被你枕麻了。”

  “还有,”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你这手,摸了我一晚上,便宜都让你占光了,现在倒反咬一口?”

  “我……我没有!”

  林晚秋又羞又气,眼泪都快急出来了。

  “是你……一定是你趁我睡着了……”

  “哦?”

  许城眉毛一挑,笑了。

  “我对一个冻得硬邦邦,还穿着三层棉袄的女人能有什么想法?”

  他顿了顿,又慢悠悠地补了一刀。

  “不过话说回来,你这身子,倒是软得跟没骨头似的……”

  “你闭嘴!”

  林晚秋抓起枕头,又一次朝他砸了过去。

  这个男人,简直是她的克星!三言两语,就能让她所有的骄傲和矜持,碎得一塌糊涂!

  许城这次没接,任由枕头砸在身上。

  他下了炕,走到锅台边,揭开锅盖看了一眼,头也不回地说道。

  “行了,别闹了。”

  “锅里有热水,自己洗把脸,过来吃饭。”

  “吃完饭,我得想个办法,怎么把你这个大麻烦给弄回去。”

  他的语气,恢复了那种漫不经心的平淡,仿佛刚才那场足以让人心跳停止的暧昧,根本没有发生过。

  林晚秋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乱成了一锅粥。

  她发现,自己竟然……一点都不生气了。

  反而,心跳得更快了。

  吃早饭的时候,气氛依旧尴尬。

  林晚秋低着头,用勺子小口小口地喝着剩下的兔肉汤,连看都不敢看许城一眼。

  吃完饭,她才想起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我……我这样回去,被别人看见了,会说闲话的。”

  尤其,她还穿着一身男人的衣服。

  这要是被人撞见了,那她林晚秋的名声,就彻底毁了!

  “怕什么?”

  许城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你懂什么!女孩子的名声最重要!”

  林晚秋急了。

  许城终于抬起头,看着她那副又急又怕的样子,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放心,山人自有妙计。”

  他站起身,从墙角拿起一把破旧的猎枪和砍刀。

  “你先待在家里,哪儿也别去,陪暖暖玩。”

  “我出去一趟,顺利的话,中午之前就回来。”

  “等我回来,保证让你清清白白、安安全全地回到知青点。”

  说完,他推开门,迎着外面刺眼的雪光,大步走了出去,只留下一个高大而神秘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