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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门功法,极为耗费炁,以他如今的修为,也无法连续施展太多次。

  但这还不够。

  他感受着体内奔流不息的炁,眼中闪过执拗。

  远远不够。

  他要的,不是这种勉强控制的力量。

  他要的是,绝对的掌控,是能够随心所欲,将这龙虎之力化为己用的境界。

  没有丝毫犹豫,他再次摆开了架势。

  金光再起。

  剑鸣声,虎啸声,龙吟声,在这小小的卧房之内,交织成一曲只属于强者的、疯狂而寂静的乐章。

  窗外,月华如水,竹影婆娑。

  院子里,张之维盘腿坐在石阶上,双手托着下巴,望着师弟紧闭的房门,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忽然,他耳朵一动,眼神猛地锐利起来。

  他感觉到了什么。

  那是一种极其细微、却又无比霸道的气息波动,正从那间卧房中断断续续地传来。

  那感觉……

  就像一头沉睡的洪荒猛兽,正在笼子里,一遍又一遍地,用爪子试探着栏杆的强度。

  一直到张玄景修炼结束。

  张静清才饮筵归来。

  院子里师徒三人。

  张静清背着手,站在院中的石桌旁,望着天上的月亮,久久不语。

  张之维一进院子,就再也憋不住了。

  “哈哈哈哈!师父,师弟!你们是没看见啊!那个吕慈,脸都绿了!跟吃了苍蝇一样!还有那个陆瑾,我敢打赌,他裤子都快尿湿了!”

  他手舞足蹈,笑得前仰后合,“师弟,你可真行啊!一句话不说,就把那帮孙子气得半死!高!实在是高!”

  张玄景没理会他的咋咋呼呼,走到石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静静地喝着。

  他的心,像这院中的古井,不起波澜。

  那些所谓的年轻翘楚,在他眼中,确实和张之维口中的“孙子”没什么区别。

  他们或许有天赋,有家传绝学,有名师指点。

  但他们,太稚嫩了。

  就像一群从未见过风浪的雏鹰,守着自己安逸的巢穴,便以为自己是天空的霸主。

  他们的炁,充满了杂质。

  骄傲、嫉妒、愤怒、恐惧……

  这些情绪,让他们的力量变得驳杂而不纯粹。

  陆瑾的逆生三重,被他的傲慢和执念所束缚。

  吕慈的如意劲,被他的狂躁和鲁莽所玷污。

  他们的强大,是建立在顺风顺水的环境和长辈的庇护之上的。

  一旦遇到真正的挫折,真正的、能威胁到生命的恐怖,他们的心,就会像纸糊的一样,一捅就破。

  这样的对手,甚至不需要他动用真正的实力。

  “玄景。”

  张静清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而平稳。

  “弟子在。”

  张玄景放下茶杯。

  “坐。”

  张静清指了指对面的石凳。

  “我来和你们说一说,异人家族和这些门派的底蕴。”

  张之维见师父发话,连忙收敛了笑容,搬了个石凳乖乖坐到旁边,只是那双眼睛还滴溜溜地转,显然兴奋劲儿还没过去。

  张玄景则依言在张静清对面坐下,姿态端正,静待师父的下文。

  月光透过竹叶的缝隙,在石桌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如同棋盘上的残局。

  张静清的手指在冰凉的石桌上轻轻敲击着,发出“叩、叩”

  的轻响,每一声都敲在张之维的心坎上。

  “之维,”

  张静清的目光并未看他,依旧望着天上的残月,“你觉得,今天我们赢了?”

  “那可不!”

  张之维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师父您是没瞅见,吕家那小子脸都成猪肝了!陆瑾也是,屁都不敢放一个!全场那么多人,都被师弟一个人给镇住了!多威风!”

  “威风?”

  张静清冷笑一声,转过头,目光如电,直刺张之维,“匹夫之勇,也算威风?”

  张之维被这眼神看得一缩脖子,气焰顿时消了半截,小声嘟囔道:“那……那也不能说输了吧……”

  “输?我们连上牌桌的资格都还没完全挣到,谈何输赢?”

  张静清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和一种洞悉一切的冷漠。

  他将目光转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张玄景:“玄景,你说说看。”

  张玄景抬起眼,眸子在月光下清澈如水,却又深不见底。

  “弟子愚钝。”

  他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弟子只知,陆家这方院子,比我们龙虎山上的客房要雅致许多。”

  这话听着没头没脑,张之维一脸茫然。

  张静清的眼中却闪过一抹赞许。

  “说下去。”

  “陆家传承数百年,根基深厚,靠的绝不仅仅是某一门功法,或是某一个天资出众的子弟。”

  张玄景的声音不疾不徐,“今日寿宴,遍请天下异人。这份号召力,这份排场,才是陆家真正的‘炁’。它看不见,摸不着,却能压得所有来客喘不过气。我们住在这里,吃着他们的,用着他们的,本身就是一种被动的示弱。”

  张静清点了点头,端起张玄景刚才喝过的那杯凉茶,一饮而尽。

  “你比你师兄,看得远些。”

  他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响。

  “陆家这只老狐狸,陆松,”

  张静清的语气变得幽深,“你们以为他办寿宴,真是为了冲喜,为了给孙子铺路?那是摆在明面上的东西,是给你们这些小辈看的戏码。”

  “真正的目的,是‘观势’。”

  “他就像一个坐在河边的老渔夫,把寿宴这张大网撒出去,把我们这些水里的鱼,无论大小,是龙是虾,全都网进来。看看谁的鳞甲最亮,谁的牙齿最利,谁又能掀起最大的浪花。今天,玄景你就是那条跳得最高的鱼,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你身上,也落在了我们龙虎山身上。”

  张之维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悟,后背渗出一层冷汗。

  他原以为是自己师弟出尽了风头,现在看来,不过是落入了别人的算计之中,成了那只被众人围观的猴。

  “那……那老家伙也太阴了!”

  张之维忍不住骂道。

  “阴?”

  张静清瞥了他一眼,“这叫阳谋。陆家能屹立至今,靠的不是异术,而是这份经营百年的手腕和人脉。陆松那老家伙,年轻时也是个狠角色,手上沾的血不比任何人少。如今他老了,不动手了,可他的一句话,比一百个陆瑾的符箓都有用。这,就是底蕴。”

  院子里一时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吹竹叶的沙沙声。

  张静清顿了顿,在组织语言,又在回忆某些不愿提及的往事。

  “再说另一个人,三一门的左若童。”

  提到这个名字,张静清的脸色明显沉重了几分。

  “你们今日见到的,都是些家族子弟。他们再怎么闹,都有长辈在后面兜着,终究是在‘规矩’里玩。但左若童不一样。”

  “他是个疯子,一个想要‘逆天’的狂人。”

  张静清的声音压得很低,怕惊动了什么禁忌。

  “三一门,名字起得好啊,‘炼神、炼体、炼炁’,三元归一。多大的口气!他左若童,就是想凭一己之力,穷尽这天地间所有的‘法’,把自己炼成一尊活在世间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