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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淮之间,官道破败,黄土飞扬。

  时局动荡,苛捐杂税猛于虎,饿殍遍地,流民如蚁。

  道旁枯树上,几只乌鸦“哇哇”地叫着,漠然注视着这片毫无生机的人间炼狱。

  一支军阀的运粮队缓缓驶过,士兵们荷枪实弹,表情麻木,驱赶着路边的灾民,驱赶一群苍蝇。

  人群中,一个少年显得格格不入。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衫,脚踩一双草鞋,身形瘦削,面容清秀,看着不过十几岁的模样。

  他混在流民之中,却不见丝毫慌乱与饥色,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清澈得如同山间寒潭,倒映着这世间的浑浊,却不起半点波澜。

  他叫李慕玄。

  周围的喧嚣与他无关,身旁的恶臭与他无关,就连那几声零星的枪响和惨叫,也未能让他的脚步停顿分毫。

  他只是走着,一步一步,不快不慢,在丈量这片污秽的大地。

  路过一个茶摊,几个跑江湖的汉子正唾沫横飞地谈论着近来异人界最惊天动地的大事。

  “听说了没?吕家,没了!”

  “哪个吕家?”

  “还能有哪个?号称百家之首,专出如意劲的那个吕家!”

  “我滴个乖乖!那可是传承几百年的大家族,谁有这么大胆子?”

  “龙虎山!天师府!”

  茶摊老板送上一壶浑浊的茶水,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听说是老天师张静清亲自下的手,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连根毛都没剩下!”

  “嘶——疯了吧?那帮牛鼻子老道不都讲究个清静无为吗?怎么下这么狠的手?”

  “谁知道呢!现在整个异人界都炸了锅,都说天师府这是要捅破天了!”

  李慕玄的脚步微微一顿,耳朵动了动。

  龙虎山?

  张静清?

  他嘴角轻轻撇了一下,露出一抹与年龄不符的,近乎于轻蔑的嗤笑。

  烧村子?

  真是粗鄙不堪,毫无美感。

  真正的手段,是杀人不见血,是玩弄人心于股掌,是让世界在你手中变成一件随心所欲的玩具。

  一把火?

  那和山野村夫拿着柴刀泄愤,又有什么区别?

  “哼,天师府……”

  李慕玄心中暗自冷笑,“不过是一群仗着辈分和名头,只会用蛮力的老顽固罢了。也就是没遇上我李慕玄,要是让小爷我碰上了,非得让你们那什么**老天师,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叫我一声爷爷不可!”

  他的念头一起,路边一颗拳头大的石子,忽然毫无征兆地漂浮起来,在他指尖滴溜溜地旋转,有了生命。

  紧接着,那石子“嗖”地一声飞出,精准地打在远处那只叫得最欢的乌鸦身上。

  乌鸦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直挺挺地从树上掉了下来。

  李慕玄看都没看一眼,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抬头望向远方,一座气派非凡的酒楼轮廓在烟尘中若隐若现。

  迎鹤楼。

  听说那里最近聚集了不少自命不凡的年轻俊彦,一个个都想在这乱世中闯出名堂。

  “天才?翘楚?”

  李慕玄的笑容里带着顽劣与孤傲。

  “正好,小爷我正觉得无聊。就去看看,这所谓的‘天才’,到底有几斤几两。可别都是些只会放火的蠢货才好。”

  说罢,他身形一晃,竟如鬼魅般融入人群,再出现时,已在数十米开外,朝着那座迎鹤楼,不紧不慢地走去。……

  与此同时,数百里之外。

  吕家村的废墟上,最后一缕青烟也终于消散在微凉的晨风里。

  焦黑的土地,断裂的残垣。

  张之维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哎呀,总算是完事儿了。这地方阴森森的,待久了感觉后脖颈子都发凉。小师弟,咱们赶紧走吧。”

  张玄景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脚下这片被师父和师兄亲手化为焦土的地方。

  他的眼神深邃,古井无波。

  就在此时,远处一条小路上,一个穿着武当道袍的年轻道士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他远远地便停下脚步,躬身行礼。

  “武当弟子清风,见过龙虎山两位师兄。”

  “家师武当掌教李景林,特命弟子前来相邀。家师说,两位师兄少年英雄,为异人界除去一大害,实乃我辈楷模。武当山已备下薄酒,想请两位师兄上山一叙,也好让我等一睹龙虎高功的风采。”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达了善意,又抬高了龙虎山的地位。

  张之维掏了掏耳朵,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回去告诉你家掌教,就说他老人家的好意,我们师兄弟心领了。不过嘛,我们还有别的事儿要办,就不上武当山叨扰了。酒么,以后有的是机会喝。”

  他的语气轻松随意,就像在拒绝一个不怎么熟的朋友的饭局,丝毫没有面对一派掌门邀请时该有的郑重。

  清风的脸上闪过错愕。

  他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想过会被拒绝得如此干脆,如此……

  不给面子。

  这可是武当掌教的邀请!

  当今异人界,谁敢这么轻易地回绝?

  可看着张之维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再联想到龙虎山刚刚做下的那件惊天大事,清风只觉得寒气从脚底板升起。

  他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只能再次躬身:“既然如此,弟子不敢强求。定会将师兄的话,原封不动地转告家师。”

  “去吧去吧。”

  清风如蒙大赦,转身几乎是跑着离开了这片让他心惊胆战的废墟。

  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远处,张玄景才缓缓开口,声音清冷:“师兄,武当掌教相邀,就这么拒了,师父那边……”

  “怕个卵!”

  张之维满不在乎地一摆手,“师父既然让我们自己下山闯荡,就是信得过我们。再说了,跟那帮老油条坐在一起喝茶聊天,你一言我一语地打机锋,有啥意思?还不如咱们自己找点乐子。”

  他神秘兮兮地凑到张玄景身边,压低了声音,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小师弟,我跟你说,我早就想好了咱们下一站去哪儿。”

  张玄景挑了挑眉,看着他。

  张之维一拍大腿,嘿然笑道:“咱们去三一门耍一耍!”

  “三一门?”

  张玄景的眼神终于有了波动。

  “没错!”

  张之维的声调都高了八度,“那可是号称‘天下第一玄门’的地方!他们的逆生三重,神乎其神,能参悟天地生灭的大道。我要看看,是他们的逆生三重大,还是咱们龙虎山的天师府大!”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挑衅和好斗。

  覆灭吕家,对他而言,只是一个开胃菜,现在,他已经将目光投向了另一个庞然大物。

  张玄景沉默了片刻。

  三一门,左若童。

  那确实是一个值得一去的地方。

  他的大道酬勤系统,正需要更多、更强的对手和功法来作为资粮。

  他点了点头,淡淡地吐出一个字:“好。”

  “哈哈哈,就知道你小子也不想寂寂无名!”

  张之维高兴地搂住张玄景的肩膀,“走!咱们这就出发,去拜访左掌门!”

  两人说走就走,离开了吕家村的废墟,踏上了新的旅途。

  一路向西,官道之上,车马行人渐渐人迹罕至起来。

  数日后,他们行走在荒山野岭,正感觉孤寂,一座三层的木制高楼拔地而起,雕梁画栋,飞檐斗拱,在周围山岳之中之中,犹如鹤立鸡群。

  楼顶的金色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楼外车水马龙,进进出出的多是些气息沉稳、眼神锐利的精悍之辈。

  高楼的牌匾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大字——迎鹤楼。

  “喔?”

  张之维停下脚步,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座高楼,“这深山老林,竟然还藏着这么一处热闹啊。”

  “老伯,这楼是干啥的?怎么看着进出的人,都不普通老百姓?”

  “这位爷,您是外地来的吧?这可是咱们方圆百里最有名的迎鹤楼!听说是专门招待那些有本事的‘奇人’的地方,普通人想进都进不去呢!”

  “奇人?”

  张之维笑了。

  “对对对,就是那些飞檐走壁,能打能抗的爷!”

  张之维打发了老头,回头看向张玄景,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小师弟,你听见没?奇人聚集的地方。”

  他顿了顿,眼神忽然变得深沉了一些,不再是那副纯粹的玩闹模样。

  “师父下山前经常跟我们说,山外的世界大得很,天下的异人翘楚,多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他让我们永远不要小瞧了任何人,要我们多看,多学,多听。”

  张之维的目光落在那座气派的迎鹤楼上,嘴角重新勾起一抹熟悉的,带着几分挑衅的弧度。

  “师父的话,咱们得听。他说让我们多学习学习,那咱们就进去‘学习’一下。”

  他把“学习”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正好,我也挺好奇的,师父口中那些所谓的异人天骄,所谓的翘楚俊杰,都是何等天骄。”

  张玄景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迎鹤楼的大门敞开着,像一张巨兽的嘴,吞吐着各色人物。

  有锦衣华服、神情倨傲的世家子弟,有背负刀剑、气息凌厉的独行侠客,甚至还有几个穿着怪异,身上带着若有若无煞气的家伙。

  这些人,每一个都身怀炁劲,每一个都眼神不善。

  这里,是一个龙潭,也是一个虎穴。

  张玄景的嘴角,也微微向上扬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他的眼中没有畏惧,只有淡淡的,如同猎人看到猎物兴奋。

  “好。”

  他再次吐出这个字,简单,干脆。

  张之维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走着!”

  说罢,他便大摇大摆地,带着张玄景,朝着那座汇聚了十方风云的迎鹤楼,迈步走去。

  此时,迎鹤楼内,众多异人天骄正在议论龙虎山覆灭吕家村这件大事。

  此时,迎鹤楼里,有很多异人翘楚参加了陆老太爷八十大寿,如,火德宗丰平。

  正当众人说到精彩时。

  咣!

  迎鹤楼的门被推开了。

  山风灌入迎鹤楼。

  两个身影出现在迎鹤楼。

  龙虎山天师府的道袍。

  一身修为压得迎鹤楼内众多天骄,瞬间窒息,落针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