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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瑾的炁劲如同出鞘的利刃,裹挟着他满腔的屈辱与愤怒,向着张玄景的后心直刺而去!

  他要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龙虎山小道士,为他的狂妄付出代价!

  然而,就在那股锐利的炁劲即将触及道袍的刹那。

  张玄景豁然转头。

  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

  仅仅是一个转头。

  但就是这个动作,让陆瑾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了原地。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

  如果说之前的清冷是古井无波,那么此刻,这口古井的井底,裂开了一道通往九幽地狱的缝隙。

  无尽的、森然的、不带丝毫情感的杀意,从那双深邃的瞳孔中喷薄而出。

  那不是愤怒,不是憎恶,而是一种更高维度的漠视。

  就像人看一只脚下即将被踩死的蚂蚁,根本不会去思考蚂蚁的感受。

  在张玄景的目光中,陆瑾感觉自己不再是陆家风光无限的麒麟儿,不是被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而是一个可以被随时抹除的、无足轻重的存在。

  “嗡——”

  陆瑾的脑子一片空白,耳边只剩下嗡鸣。

  他凝聚在指尖的炁劲,在这股纯粹到极致的杀意面前,竟如同风中残烛,瞬间溃散,连痕迹都没能留下。

  他的身体,不听使唤地僵硬。

  双腿动弹不得。

  冷汗,从他的额角、后背,疯狂地渗出,瞬间浸湿了内衫。

  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喉咙却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

  恐惧。

  前所未有的恐惧,将他牢牢罩住。

  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自己和眼前这个小道士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那根本不是技巧或者炁劲修为上的差距,而是生命层次上的碾压。

  是野狗与真龙的差别!

  整个大厅的气氛,也在这一瞬间凝固到了冰点。

  之前那些叫嚣的年轻异人,此刻一个个噤若寒蝉,脸色煞白。

  他们虽然没有直面那股杀意,但仅仅是逸散出来的余波,就让他们感到一阵阵心悸,有柄无形的刀悬在头顶,随时可能落下。

  “疯子……这家伙是个疯子……”

  有人在心底颤抖着哀嚎。

  这哪里是什么清冷出尘的道士,这分明是个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杀神!

  主桌之上,陆松那张布满寿斑的脸,此刻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握着茶杯的手青筋暴起,手背微微颤抖。

  羞辱!

  这是对他陆家,对他陆松本人,赤裸裸的羞辱!

  在他八十大寿的宴会上,他的亲孙子,被一个小辈,用一个眼神就吓得动弹不得!

  这要是传出去,他陆家的脸面往哪搁?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死寂中,一个略显沙哑,带着几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哎呀呀,年轻人,火气就是旺啊!”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四家之一,王家的家主王蔼祖父,正端着酒杯,笑呵呵地站了起来。

  他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笑得灿烂,眼睛眯成一条缝,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老天师,左掌门,你们看,”

  王蔼祖父将酒杯朝着张静清和全真掌门左若童的方向遥遥一举,“这些小家伙,多有意思,你瞪我,我瞪你,跟斗鸡似的,精力旺盛得没处使。”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厅,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沉默。

  陆瑾被从噩梦中惊醒,身体猛地一颤,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屈辱和后怕交织的惨白。

  张玄景也收回了目光,那股冰冷的杀意如潮水般退去。

  他又恢复了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刚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张静清端坐不动,眼帘低垂,看不出喜怒。

  左若童则微微皱了皱眉,对王蔼祖父这种和稀泥的方式有些不以为然。

  王蔼祖父却毫不在意,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老朽倒是有个提议。我看大家今天都带着自家的得意门生来了,一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心高气傲得很。光在这儿用嘴吵,用眼瞪,多没劲?”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重新挺起胸膛,眼中燃起战意的年轻异人,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不如这样,明天,就在陆家这块宝地,咱们也别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了,干脆摆个擂台,让这些小家伙们上去比划比划,真刀**地干一场!”

  “点到即止,也别伤了和气。一来,让他们撒撒欢,把多余的精力都发泄掉;二来嘛……”

  王蔼祖父故意拉长了声音,卖了个关子,才慢悠悠地吐出后半句话:“也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省得一个个在家里被夸上几句,就真以为自己天下第一了!”

  这番话说得,简直是滴水不漏,冠冕堂皇。

  既给了陆家台阶下,又挑起了所有人的好胜心,还摆出了一副“我为你们好”的长辈姿态。

  此话一出,大厅里顿时响起一片附和之声。

  “王家主说的是啊!年轻人,就是要多敲打敲打!”

  “这个提议好!我赞成!正好也让我们这些老家伙开开眼,看看如今的后辈都到了什么地步。”

  “没错没错,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就知道了!”

  那些带着门徒弟子的各派掌门、家族宿老,一个个都抚掌称善。

  他们这次带小辈出来,本就是存着让他们见世面、受打击的心思。

  这些孩子,在各自的一亩三分地里都是顶尖的存在,个个眼高于顶,目空一切。

  不让他们亲身感受一下挫败,永远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王蔼祖父的提议,简直是说到了他们的心坎里!

  陆松阴沉的脸色,也终于缓和了几分。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王家家主,虽然明知这老狐狸没安好心,是想把水搅得更浑,但这个提议,对他陆家而言,无疑是最好的解围方式。

  比武。

  只要能在比武中堂堂正正地击败张玄景,他孙儿陆瑾今天丢掉的面子,就能加倍地挣回来!

  到时候,谁还会记得他被一个眼神吓住的窘态?

  人们只会记住,他陆瑾,才是年轻一辈中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想到这里,陆松重重地将茶杯往桌上一放,沉声道:“好!王家主这个提议,老夫准了!明日,就在庄内演武场,为小辈们设擂!彩头嘛……就由我陆家来出!”

  此言一出,大厅的气氛瞬间被点燃了。

  如果说之前是死寂,现在就是沸腾。

  那些年轻的异人翘楚们,一个个眼睛都亮了,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比武!

  这才是他们最期待的环节!

  他们早就看彼此不顺眼了!

  什么四家、全真、正一……

  谁不是心比天高,谁不想力压同代,独占鳌头?

  尤其是刚刚经历了一番波折的陆瑾。

  他从那股极致的恐惧中缓过神来,羞耻和愤怒如同岩浆,在他胸中翻滚。

  他死死地攥着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

  张玄景!

  他将这个名字,在心里狠狠地咀嚼着。

  那个眼神的恐惧,他绝不会忘记。

  但越是恐惧,就越要战胜!

  明天的擂台,就是他雪耻的舞台!

  他要让所有人看到,他陆瑾,绝对不是一个眼神就能吓倒的废物!

  他要用逆生三重,用他陆家引以为傲的绝学,将那个小道士,彻彻底底地踩在脚下!

  不远处的吕慈,脸上则是露出了一个狰狞而兴奋的笑容。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一双眼睛里闪烁着野兽光芒,死死地盯着张玄景,又扫了一眼陆瑾。

  “嘿……比武?这敢情好!老子早就手痒了!”

  他吕慈自问天赋不输任何人,凭什么风头都被陆瑾和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龙虎山小子占了?

  明天,他就要让这群自命不凡的家伙知道,什么他**才叫“天骄”!